第七章
乔母在接机口来回踱步，神情急切。
乔父沉默地掏出手机又放下，屏幕上女儿航班消息已经刷新了第七遍。
终于，来自中国的飞机在波士顿降落。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推着行李车的旅客如同潮水般涌出。
乔百合的额角贴着纱布，脸色苍白，身影摇晃。
临走前，她只是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
经过一路的奔波，伤口裂开，纱布渗出血迹，染红了衣角。
身体摇摇欲坠，意识也变得模糊，终于行李箱拉杆从乔百合颤抖的指间滑落。
“百合！”父母同时冲了出去。
乔百合踉跄着往前栽倒，被父亲及时托住的瞬间，她后颈狰狞的淤青若隐若现。
乔父手臂骤然收紧，触到女儿背上硬邦邦的医用绷带，喉结剧烈滚动。
“快叫救护车！”乔母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跪在地面上，指尖抚过女儿毫无血色的脸。
触到纱布边缘渗出的血痂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乔父解下围巾裹住女儿，瞥见锁骨处的淤青时，心脏传来一阵闷痛。
救护车警笛声传来。
消毒水的气味越来越浓，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车从走廊尽头奔来。
乔百合睫毛颤动，在意识消散前抓住母亲的手，气若游丝：“妈……别告诉姥姥……”
话音未落，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便响彻走廊。
手术室外的等待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乔父在禁烟区偷偷点燃香烟，眼眶发红。
乔母攥着女儿的护照，掉出的情侣合照让她浑身发冷。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沈知文”，被愤怒的划痕划得支离破碎。
“患者家属！”这时，护士的声音传来。
手术灯熄灭的刹那，乔母踉跄着冲向手术室大门，看见女儿缠着绷带的额头和脖颈，死死咬住嘴唇。
医生摘下口罩，语气沉重：“脑震荡伴随多处软组织挫伤，后背有明显钝器击打伤……现在已经醒了。”
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淡淡的百合花香，乔百合躺在病床上，听着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门被轻轻推开，父母捧着保温桶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醒了怎么不叫护士？”母亲快步上前，指尖先触到女儿额头，确认没有发热才松了口气。
乔百合望着母亲眼下青黑的眼圈，又瞥见父亲苍白的头发，喉咙突然发紧。
那些独自熬过的无数个疼痛夜晚，此刻都化作滚烫的泪水涌出眼眶。
“爸妈，对不起……”哽咽声在喉咙里打转，“当初就该听你们的话，不该嫁给沈知文……”
话未说完，母亲已经把她搂进怀里。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父亲粗粝的手掌落在她发顶，声音却比棉花还轻。
“只要你好好的，爸妈就知足了。”
接下来的日子，病房成了临时的家。
每天清晨六点，父亲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医院附近的农贸市场，为了买到最新鲜的鲈鱼熬汤。
他笨拙地系上围裙，在医院厨房的角落炖汤。
母亲则坐在病床边，一边细心给她擦拭伤口，一边絮叨着院子里新种的月季：“等你出院，咱们一起种花。”
当乔百合第一次扶着助行器站起来，膝盖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父亲立刻蹲下身，让她的手紧紧抓住自己肩膀：“别怕，爸在。”
母亲则举着手机，假装在拍窗外的鸽子，镜头却偷偷对准女儿倔强的侧脸。
那天晚上，乔百合在手机相册里发现二十多张自己练习走路的照片，每张照片下方都写着不同的鼓励：“今天进步超大！”“我们百合最棒了！”
眼泪瞬间涌上眼眶。
此刻她才明白，只有父母的爱，是最纯粹的。
乔百合在父母的鼓励下，开始翻看旅游杂志。
母亲指着冰岛极光的照片眼睛发亮：“等你好了，咱们去看真的极光，你爸说他会拍照！”
父亲立刻挺直腰板：“我新买了单反，保证把你和你妈拍成明星！”
病房里响起久违的笑声，乔百合看向窗外，忽然意识到。
新的人生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