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她要去查我当年入狱的卷宗。
要找我“畏罪潜逃”的证据。
我跟着她，再一次踏入那座我待了一年的牢狱。
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绝望的气息。
大理寺卿不敢得罪公主，亲自将她引到存放卷宗的库房。
负责看管卷宗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狱卒。
他看见赵灵犀，眼里没有畏惧，只有一丝淡淡的悲悯。
“公主殿下，要查沈大人的卷宗？”
赵灵犀不耐烦地点点头。
老狱卒颤巍巍地从架子上取下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盒。
“沈大人是个好人。”他一边擦拭着木盒，一边絮叨。
“在这里的一年，他从未抱怨过，每日只是读书写字，安静得不像个犯人。”
“他出狱那天，是个雨夜，天很冷。老朽劝他等天亮再走，说晚上不安全。”
“可他说，他得赶紧回家，他娘还在等他。”
老狱卒的声音很慢，像在回忆一件很久远的事。
“他走的时候，人瘦得脱了形，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
“后来……后来老朽就听说了，那家人的状纸，告的其实是林将军，是沈大人他……自愿顶的罪。”
赵灵犀的脸色，一寸寸地白了下去。
她像是没听见老狱卒的话，一把夺过木盒，打开。
里面，除了一份简单的出狱文书。
还有一个小小的、洗得发白的布袋。
“这是沈大人留下的。”老狱卒说，“他让老朽若是有缘再见公主，便将此物转交。”
“他说……您看了，就明白了。”
赵灵犀的手指，微微颤抖。
她打开布袋，倒出来的，是一朵早已干枯发黑的栀子花。
那是我和她新婚不久，她随手从花园里摘下，扔给我的。
我当时如获至宝。
她还嘲笑我，说我一个大男人，竟喜欢这些女儿家的东西。
她怔怔地看着那朵枯花，眼眶募地红了。
布袋里，还有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她颤抖着展开。
那是一张药铺的收据。
日期，是我入狱的前一天。
上面写着一串最名贵的药材名：千年参，雪山莲……都是给我娘续命用的。
而在收据的背面，是我清瘦的笔迹。
只有一行字：
“凭此据，可取药。感念公主仁孝。”
赵灵犀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手却重如千斤。
她一直以为，我替林渊顶罪，是为了向她索要钱财。
她也确实“赏”了我一大笔钱。
可她不知道，那笔钱我全都换成了药材，存在了京城最大的药铺里。
我天真地以为，那是我替她尽的一份孝心。
她看着那句“感念公主仁孝”，像被人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她想起自己前几日，对着老农放下的狠话——“断了他老娘的医药！”
原来，我早已为母亲安排好了一切。
原来，她那自以为是的威胁，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老狱卒的话，吏部的宗卷，老农的哭诉……
所有她不愿相信的一切，在这一刻拼凑成了一个她无法再逃避的真相。
我真的死了。
死在了三年前那个冰冷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