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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间，满堂哗然。
青瓷茶盏坠地的脆响、和低低的惊议声混在一起，像煮沸的汤锅般炸开。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连指尖的动作都忘了。
崔衍素来是京中“不近女色”的标杆。
他拒绝孟欣，众人虽觉孟家颜面难堪，倒也在情理之中。
可谁也没料到，他竟当众说心尖上的人是个“小傻子”，还捧着朝笏，认认真真请皇帝赐婚。
孟欣的脸瞬间白了，握着圣旨的指节泛青，眼圈都红了。
龙椅上的皇帝轻咳两声，先朝她投去歉意的一瞥，声音放得温和。
“欣欣啊，你父亲当年为国战死沙场，朕一直记挂着孟家。原是想给你寻桩美满姻缘，可俗话说，两情相悦才算圆满。”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阶下立着的崔衍，语气里添了几分谨慎，“丞相既心有所属，朕……也不能强求。”
这话里的掂量，明眼人都懂。
谁不知道如今的崔家势大，朝堂半壁江山都攥在崔家手里？
连他这个皇帝，都是崔家当年推上去的，哪敢真违逆这位手握实权的崔家掌权人？
于是，皇帝大手一挥，金印盖在了现写的婚书上。
“崔爱卿，朕便将阿妤赐婚于你，三日后举行仪式，也算全了你这份心意。”
说罢，他又看向一旁眼眶通红的崔凌鹤，想做个顺水人情。
“孟小姐既未得丞相青眼，不若朕为你二人赐婚？崔二爷对你素来倾心，你二人郎才女貌，也是一段佳话。”
满殿目光又聚了过来。
崔家如今的势头，京中哪有世家能比？这已是最好的退路。
孟欣咬着唇，指甲掐进掌心，终是不甘不愿地低了头：“臣女……听凭陛下安排。”
谁料，一向追着孟欣跑的崔凌鹤却猛地嘶吼出声：“不行！我不答应！”
他像没看见孟欣瞬间涨红的脸，也没顾满堂诧异的目光，红着眼直勾勾看向崔衍。
声音发颤：“大哥！欣欣没选我，你不用再替我伪装了！你把小傻子还给我，我娶她——我现在就娶她！”
说着，他竟不管礼仪，径直朝崔衍身前扑来。
我下意识缩起脖子，想起那日他红着眼甩我巴掌的模样，发抖般往崔衍怀里钻。
男人顺势伸臂，玄色衣袍如幕般落下，恰好挡住了崔凌鹤的视线。
他垂眸看了眼我发白的指尖，再抬眼时，眸底只剩寒冰，冷冷睨着自己的弟弟：“凌鹤，你失仪了。”
崔凌鹤被这眼神刺得一僵。
见我埋在崔衍怀里、连后脑勺都透着抗拒的模样，心口像被钝器砸了下，疼得他脚步都顿住了。
他声音软下来，带着从前哄我的温柔：“小傻子，你抬头看看我……你认不出我才是你的凌鹤哥哥吗？”
“我答应娶你了，真的。”
他往前挪了半步，眼眶红得更厉害：“你过来好不好？我还带你去买桃花糕，去逛庙会，像以前一样……”
可我却在崔衍怀里狠狠摇头。
声音发闷，却字字清晰。
“我不要嫁给你了。”
“大哥才是我的夫君。”
我攥紧崔衍的衣摆，把脸贴在他温热的衣襟上不肯松开。
“他对我很好，不会打我，不会把我丢去破庙，更不会护着别人，让我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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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凌鹤瞬间僵在原地，胸口像是被巨石碾过一样，闷得喘不过气。
他望着我埋在崔衍怀里的背影，忽然想起那日红着眼甩我巴掌的模样。
“阿妤，我错了……那巴掌是我混账，我改，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没理他，只往崔衍怀里缩了缩，闷闷道：“大哥，我困了，我们回去。”
霎时间，崔凌鹤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
血珠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时，众人诧异，他却浑然不觉，眼底满是不甘。
就在这时，孟欣忽然叫住了他。
声音里带着隐忍的委屈：“崔凌鹤，陛下赐婚，我答应了。”
她在提醒他方才的安排。
崔凌鹤猛地一愣，转头看她。
那张曾让他魂牵梦绕的脸，此刻却激不起他半分的欣喜。
而此刻心口翻涌的，全是小傻子选择别人的钝痛。
他终于明白，原来那些日思夜想的“喜欢”，不过是年少时不服输的执念。
他真正放在心上的，早是那个总缠着他要糖吃的小傻子。
他清醒过来，干脆利落地拒绝：“我不娶你。”
又看向崔衍，语气带着孤注一掷的急切，“大哥，我只想娶阿妤。”
一连被崔家两兄弟拒绝，孟欣难堪得浑身发抖。
眼眶通红的瞬间，泪珠砸在了衣襟上。
换作从前，她这般脆弱，崔凌鹤定会心慌地去哄。
可此刻他眼中只剩那个小傻子，连余光都没分给她。
而他扭头就追上自己兄长，那副要把人夺回去的模样，更是让孟欣咬碎了银牙，唇角渗出血丝。
皇帝见状连忙打圆场，匆匆散了宴席，只说让孟欣日后有了两情相悦之人再来请旨。
可满朝公子看她的眼神早已变了。
既接受崔凌鹤的殷勤，又想攀附崔衍。
这般朝三暮四，本就惹人不齿。
如今被两个男人当众放弃，更是成了京中笑柄，先前想提亲的人家，自此都没了动静。
这日之后，京城最热闹的话题，成了崔家两位人中龙凤争一个“小傻子”的戏码。
没人知道，崔凌鹤过得有多煎熬。
他日日守在门前，捧着我从前爱吃的桃花糕，眼眶通红地讨好。
可我打定主意不再理他，甚至在他看到绣娘送来为我和崔衍定制的婚服时，我还乖乖伸手试穿。
这一刻，他终于绷不住，拦在我回府的路上，死死捏住了我的手腕。
“林妤，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声音发狠，带着崩溃的质问，“你知不知道，你是我养大的！你怎么可以嫁给我大哥？”
我不懂他为何发怒，只坦荡地回：“不是你为了娶孟欣，把我推给大哥的吗？”
没有半分阴阳怪气，只有纯粹的疑惑。
可这话落在崔凌鹤耳里，却像最锋利的刀，割得他心口淌血。
他眼底涌上悔意和愧疚，声音软下时带着哀求：“对不起，阿妤，我错了……”
“如今我想娶你，你别和大哥在一起好不好？”
他想把我强行拉走。
可他不如崔衍，在年少时主动选了家中的商铺产业。
虽成了首富，终究是商户身份。
而崔衍手握权柄，他根本争不过。
他只能寄望我回心转意，可我望着他捏得我发红的手腕，含泪道：“你弄疼我了。”
见到崔衍来接，我连忙抽回手躲到了男人身后。
小声却坚定地说：“凌鹤哥哥，我不喜欢你了。”
“如今我喜欢的，是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