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刘半方连滚带爬地跟在楚叶身后,出了电梯,一路小跑到住院部大楼门口。
“师傅,王家的车就在那儿,黑色的劳斯莱斯,最气派那辆!”他指着不远处,一脸谄媚,“我这就去跟他们说您的两个规矩?”
楚叶停下脚步,却没有走向那辆代表着权势与财富的豪车。
“不急。”他吐出两个字。
“啊?”刘半方愣住了,“师傅,这……王家可不好惹,晾着他们不太好吧?”
“你先过去,告诉他们,我临时有个病人要复诊,半小时后到。”楚叶的指令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至于那两个规矩,等我到了,我亲自跟他们说。”
“复诊?”刘半方一头雾水,“谁啊?比王家还重要?”
楚叶没有回答,径直走向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刘半方看着出租车汇入车流,消失不见,脸上的表情比吃了黄连还苦。这位小祖宗的心思,真是半点都猜不透。他不敢耽搁,只好硬着头皮,一步步走向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准备迎接王家管家的怒火。
出租车停在市中心一处顶层复式公寓楼下。
安保极其森严,楚叶报出唐晓琳的名字和房号后,保安在与业主通话确认后,才恭敬地放行。
电梯直达顶层,门是虚掩着的。
楚叶推门而入,一股清冷的香氛扑面而来。整个空间以黑白灰为主色调,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轮廓,家具线条利落,陈设极简,处处都透着一种不近人情的疏离感。
这房子,像它的主人一样。
唐晓琳就站在客厅中央,她换下了一身职业套裙,穿着居家的丝质长衫,但那份冷艳与强势却没有丝毫减弱。她抱着双臂,像是在审视一件商品。
“你迟到了五分钟。”她说。
“路上堵车。”楚叶的回答言简意赅。
“对于一个医生而言,时间就是生命。我不希望我的女儿,把生命托付给一个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唐晓琳的话语像冰锥。
楚叶不置可否,他的注意力被一道小小的身影吸引了。
“楚叶哥哥!”
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像一只快乐的蝴蝶,一下子扑进了楚叶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腿。
是唐明月。
几天不见,小姑娘的气色好了许多,不再是那种病态的苍白,脸上有了些许红润。
“月月。”楚叶蹲下身,任由小女孩抱着自己。刚才面对母亲时的紧绷,面对刘半方时的冷漠,在这一刻似乎都融化了些许。
“哥哥,你终于来看我啦!月月好想你!”小女孩仰着头,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纯粹的依赖与喜悦,“你不在,打针的护士阿姨都弄疼我了。”
“以后我来,就不会疼了。”楚叶伸手,用指腹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拉钩!”唐明月伸出小拇指。
“好,拉钩。”
看着这一幕,唐晓琳抱着的双臂没有放下,但紧绷的肩膀线条却不易察觉地松弛了一分。
她请来的名医专家不计其数,国内国外的都有,可没有一个能让对打针吃药充满恐惧的女儿如此亲近。
“咳。”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温馨的气氛,“楚先生,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楚叶抱起唐明月,走向沙发,“月月,让哥哥看看你的手。”
他将小女孩放在沙发上,自己则坐在地毯上,与她平视。他拉过唐明月的小手,三根手指轻轻搭在了她的脉搏上。
唐晓琳就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
她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一个微信聊天界面,对方的头像是位戴着金丝眼镜、颇具学者风范的中年男人。
【唐总,您说的那个年轻人,我已经查过了,没有任何正规的行医资格记录。他的手法,恕我直言,更像是江湖术士。】
【月月的病,先天性法洛四联症,必须尽快进行第二次手术。任何保守治疗,尤其是不明来路的中医调理,都可能延误最佳治疗时机,甚至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我建议您立刻停止这种危险的尝试,马上带孩子来院里复查。】
信息是半小时前发的,来自京城协和医院心外科的权威,也是唐明月的主治医师,李教授。
唐晓琳没有回复。
她看着楚叶。
这个年轻人,太镇定了。面对她的质问,面对这间屋子里的压迫感,他没有半分局促。此刻,他闭着双眼,手指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这种镇定,要么是源于胸有成竹的底气,要么,就是源于无知者无畏的狂妄。
“怎么样?”唐晓琳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
楚叶睁开眼睛。
“比我预想的要麻烦一些。”他松开唐明月的手,言语平静。
唐晓琳的心猛地一沉。“什么意思?李教授说,只要进行第二次手术,成功率在九成以上。”
“李教授?”楚叶重复了一遍这个姓氏,语气里带着一丝不以为然,“他告诉你,这是普通的先天性心脏问题?”
“难道不是吗?”唐晓琳的语气变得尖锐起来。
“是,但也不全是。”楚叶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桌前,拿起纸笔,“她的心脏问题,根源不在心,而在脉。有一条主脉天生纤细淤堵,导致心脏供血不足,才引发了后续一系列的问题。手术能修补心脏的器质性病变,但解决不了根源。就算手术成功,五年之内,必然复发,而且会比现在更凶险。”
唐晓琳的脸色瞬间变了。
“一派胡言!”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我看过所有的检查报告,CT、核磁共振,没有任何一份报告提到过你说的什么‘主脉淤堵’!”
“现代仪器,能探查到的东西,终究有限。”楚叶头也不抬,笔尖在纸上迅速划过,一个个药名跃然纸上,“西医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而我,治的是根。”
“哥哥,妈妈,你们不要吵架……”唐明月被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吓到了,小声地啜泣起来。
楚叶立刻放下笔,回到她身边,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月月不怕,哥哥和妈妈在讨论怎么让你快点好起来。”他的动作很轻柔。
唐明月抽了抽鼻子,把脸埋进楚叶的怀里,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我相信哥哥。”
这四个字,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了唐晓琳的心上。
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对一个认识没几天的外人如此依赖,心中五味杂陈。有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失控感。
她,唐氏集团的总裁,习惯了掌控一切。可是在女儿的病面前,她所有的权势、财富,都显得那么无力。
她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的意思是,协和的专家团队,一群从业几十年的人,都错了。只有你,是对的?”她换了一种方式提问,试图从逻辑上击溃对方。
“在月月的病上,是这样。”楚叶的回答,依旧是那么直接,那么狂。
唐晓琳气得发笑。
她从未见过如此狂妄的人。
“好。”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我凭什么信你?”
“凭这个。”楚叶将写好的药方递了过去,“这上面的药,你去国内任何一家顶级药房抓。三碗水煎成一碗,一天两次。三天后,你带她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用你的那些报告和数据说话。”
唐晓琳接过药方,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药名大多很生僻,甚至有几味她闻所未闻。
“这只是第一步。”楚叶继续说,“药物只是固本培元,想要根治,必须配合我的针法,疏通那条淤堵的经脉。每周一次,一次不能少。三个月后,她会和正常孩子一样。”
“如果……没有效果呢?”唐晓琳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楚叶看着她,一字一句。
“那我的命,你随时可以拿走。”
整个房间,死一般寂静。
唐晓琳怔住了。
她见过无数的商人、对手,他们会用合同、用利益、用一切来做担保,但她从未见过有人,用自己的命来做担保。
他说得那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已经不是狂妄,而是一种极致的自信。
楚叶的内心,却不像他表现出的那般波澜不惊。
他想起了母亲。
母亲躺在病床上,用那个脆弱的谎言支撑着笑容。
眼前这个小女孩,用纯粹的信任依赖着自己。
她们的信任,一个建立在谎言之上,一个建立在承诺之上。本质上,并无不同。
都是他必须用尽一切去守护的东西。
用敌人的血,可以为母亲的谎言筑起堡垒。那么用自己的命,为这个孩子的未来下一份赌注,又算得了什么?
许久,唐晓琳终于开口。
“好,我信你一次。”
她的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尖锐,多了一分决断。
“药,我会让人去抓。三个月,我就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唐晓琳走到楚叶面前,第一次正视他,“楚先生,我不关心你是什么人,也不关心你从哪里来。我只要一个结果。”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治好我的女儿,整个唐家,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钱、资源、人脉,只要我唐晓琳给得起,你随时可以开口。”
“我治病,不为此。”楚叶淡淡地回应。
他安抚好唐明月,站起身准备离开。
“楚叶哥哥,你要走了吗?”小女孩拉着他的衣角,满是不舍。
“哥哥还有事,下周再来看你。”
“说好了哦!”
“嗯。”
楚叶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
“唐总。”他忽然回头,“这三个月里,停掉她所有的西药,也别让那位李教授再接触她。我的病人,不希望有第二个人插手。”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没有再给唐晓琳任何说话的机会。
门被轻轻带上。
唐晓琳站在原地,看着那张药方,又看了看沙发上眼巴巴望着门口的女儿。
她拿出手机,删掉了和李教授的整个聊天框。
然后,她拨通了自己助理的电话。
“动用所有关系,不惜一切代价,把这张方子上的药,给我找齐。要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