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雾扑面而来,模糊了杨禾禾的视线。她甚至不敢回头,身后那如同索命厉鬼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凶狠的呵斥,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们追上来了,而且速度远快于她!
“站住!小丫头!我看你往哪儿跑!”刀疤脸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器刮过岩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杀意。另一个男人的脚步声和咒骂声也紧随其后。
杨禾禾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腰部的剧痛,几乎让她喘不上气。肺部火烧火燎,像是要炸开一样。她知道自己的速度远远不如对方,更何况她还受了伤。直线奔跑,她很快就会被抓住。
求生的本能让她的大脑在极度恐惧和痛苦中依旧飞速运转。她猛地改变方向,不再试图往更深的密林里跑——那里面地势不熟,更容易迷失或被包抄——而是借着山坡的坡度,连滚带爬地冲向下侧一片更加茂密、荆棘丛生的灌木林!
“嘶啦——”尖锐的荆棘毫不留情地撕裂了她本就破损的衣裤,在她的小腿和手臂上划开一道道新的血口子,火辣辣的疼。但她根本顾不上了,疼痛反而让她更加清醒。茂密的灌木在一定程度上减缓了她的速度,但同样也阻碍了身后追兵的视线和速度。
“妈的!钻这种地方!”身后传来没刀男人气急败坏的骂声,显然也被荆棘困扰。
“分开!从两边绕过去包她!她跑不远!”刀疤脸的声音冷静得可怕,立刻做出了战术调整。
脚步声立刻分开了,从左右两个方向,试图绕过这片茂密的灌木丛。
禾禾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一旦被包抄,她就彻底完了。她必须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差!
她咬紧牙关,几乎是凭借着意志力在驱动早已透支的身体,拼命向前冲。突然,她脚下一空!那是一个被茂密杂草和落叶覆盖的、雨水冲刷形成的小陡坎!
“啊!”她惊呼一声,整个人再次失去平衡,狼狈地滚了下去。这一下摔得她七荤八素,天旋地转,腰部的剧痛瞬间达到顶峰,让她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厥过去。匕首也脱手飞了出去,掉进旁边的草丛里,不见了踪影。
她瘫在泥水里,剧痛和绝望几乎将她吞噬。完了……这次真的完了……她连最后一点反抗的武器都丢了。
然而,求生的欲望让她挣扎着抬起头。她发现自己滚落到了一小片相对平坦的洼地,旁边横亘着一棵巨大的、不知道多少年前被雷劈断的巨大枯树树干,树干早已腐朽中空,形成了一个黑黝黝的树洞,大小似乎……刚好能容她藏身?
身后的脚步声和拨开灌木的声音越来越近!
“看到她了!在下面!”没刀男人的声音从左侧上方传来。
没有时间犹豫了!
杨禾禾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连滚带爬地扑向那个腐朽的树洞,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钻了进去!树洞内部空间狭小,弥漫着浓重的腐烂木头和泥土的气息,几乎让她窒息。她拼命蜷缩起身体,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连大气都不敢喘,心脏跳得如同失控的马达,全身因为极致的恐惧和寒冷而剧烈颤抖着。
几乎就在她藏好的下一秒,沉重的脚步声就到了洼地边缘。
“人呢?刚才明明看见滚到这儿了!”没刀男人疑惑的声音响起,带着喘息。
刀疤脸也赶到了,脚步声沉稳而充满压迫感。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地扫视着这片不大的洼地。目光扫过泥地上的痕迹,扫过那棵巨大的枯树……
禾禾在树洞里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抑制住身体的颤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痕迹到这儿就乱了。”刀疤脸冰冷的声音响起,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她肯定就躲在这附近。搜!仔细搜!就这么大点地方,她插翅难飞!”
脚步声开始在洼地里来回走动,踩在泥水和落叶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每一次脚步的靠近,都让禾瑜的心脏紧缩一次。她甚至能听到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和拨弄草丛的声音。
“会不会钻到这烂树洞里了?”没刀男人的声音突然在树洞外极近的地方响起!他甚至用脚踢了一下枯树的外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禾禾吓得几乎要尖叫出来,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才勉强压下那恐怖的冲动。眼泪不受控制地无声滑落。
就在她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发现时——
“哼,这么小的洞,塞只野猫还差不多。”刀疤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屑,“她受了伤,动作没那么利索。肯定藏在哪个草窝子里了。你去那边看看!”他显然不认为禾禾能瞬间钻进这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树洞。
脚步声渐渐远了一些,开始搜索洼地的其他角落。
禾禾在树洞里,度秒如年。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擂鼓,害怕下一秒就会有只手伸进来把她拖出去。外面的搜索声持续着,男人的对话断断续续传来,充满了不耐烦和戾气。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如一个世纪。腰部的剧痛和寒冷不断侵蚀着她的意识,她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
就在她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的时候,外面的雨声似乎又大了一点。
“大哥,这雨又下大了!这么搜下去不是办法!那死丫头片子肯定猫在哪个耗子洞里了,这鬼地方太难找了!”没刀男人抱怨道,语气有些动摇。
刀疤脸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良久,他才阴沉地开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杀意:“算了!先回去!看紧洞里那个大的和那个小崽子才是正事!只要她们在手里,量那个小的也翻不起什么浪!等天黑了,再来料理她!她受了伤,跑不远,这山里晚上能冻死人,还有野兽,她活不过今晚!”
他的话语像冰冷的毒蛇,钻进禾瑜的耳朵里,让她浑身发冷。
脚步声开始朝着洼地上方移动,似乎真的准备撤离了。
禾禾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但巨大的恐惧和担忧立刻再次涌上心头——他们要回去了!姑姑和那个孩子!
她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雨声和山林中。
又过了漫长的几分钟,确认外面真的没有任何动静之后,杨禾禾才敢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从那个狭小腐朽的树洞里爬出来。
浑身早已冻得麻木,腰部的剧痛因为长时间的蜷缩而变得更加剧烈,每动一下都如同受刑。她瘫软在泥水里,贪婪地呼吸着冰冷潮湿的空气,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但她没有时间休息。刀疤脸最后那句话像噩梦一样萦绕在她耳边——“看紧洞里那个大的和那个小崽子”、“等天黑了再来料理她”。
他们回去了!姑姑和那个孩子再次陷入了危险!而且,因为他们这次的追击和她的逃跑,这两个歹徒肯定会更加警惕,甚至可能提前对姑姑不利!
必须想办法!必须赶在他们前面!
可是,她能做什么?她受了伤,武器也丢了,体力耗尽……
绝望再次像冰冷的潮水般涌来。
与此同时,山洞内。
在刀疤脸和没刀男人追出去的瞬间,杨雨露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惧和担忧几乎将她淹没。她拼命挣扎,被反绑的手腕早已被粗糙的绳索磨破,渗出血迹,火辣辣地疼。被封住的嘴发出无意义的“唔唔”声,充满了对侄女安危的极致焦灼。
当听到男人的脚步声和呵斥声迅速远去,山洞里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角落里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声时,她的挣扎才慢慢停了下来。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绝望攥住了她。禾禾为了救她,竟然选择了如此危险的方式……现在生死未卜……
不!不能放弃!禾禾在用生命为她争取时间!她不能浪费这宝贵的、用命换来的机会!
杨雨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多年职场历练出的强大心理素质在绝境中再次发挥了作用。她开始疯狂地思考对策。
她的手被反绑在身后,绑得很紧,用的是那种粗糙的塑料扎带,越是挣扎勒得越紧。嘴巴被封住,无法呼救。一条胳膊受伤,使不上力。
她的目光焦急地在山洞里搜索。光线昏暗,但她努力适应着。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身后岩壁的一处——那里有一块略微凸起、边缘有些锐利的岩石!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她开始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朝着那块凸起的岩石蹭过去。每移动一下,受伤的胳膊和被捆绑的手腕都传来钻心的疼痛,让她冷汗直冒。但她咬紧牙关,凭借着一股惊人的毅力,终于将反绑在身后的手腕,贴在了那块略微锐利的岩石边缘上!
她开始小心翼翼地、用尽全身的力气,上下摩擦手腕上的扎带!这是一个极其缓慢且痛苦的过程,锋利的岩石边缘不仅摩擦扎带,更不可避免地割伤她的手腕,鲜血很快染红了那小块岩石和她的皮肤。
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那个细微的摩擦动作上。每一次摩擦,都带来新的刺痛,但也带来一丝渺茫的希望。
时间一点点过去,洞外的雨声似乎成了她这绝望行动的唯一伴奏。
她的额头上布满冷汗,脸色因失血和疼痛而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和坚定。
一定要撑住……为了禾禾……也为了那个孩子……
而那个角落里的蓝色襁褓,依旧安静得令人心慌,仿佛里面那个微弱的生命之火,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洞内洞外,绝望与希望,在冰冷的雨水中艰难地交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