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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王奶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中州县中医院这潭死水里,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第二天一早,罗明宇刚在诊室坐下,门就被推开了。

不是病人,是李月。

她端着两杯豆浆,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将其中一杯放到罗明宇桌上,自己则靠着桌沿,吸了一口,烫得直咧嘴。

“行啊你,小罗医生。”李月一双桃花眼带着笑意,上下打量着他,“真人不露相啊。还真会中医,我们医院最难啃的几块骨头,让你一来就给拿下了。昨天王奶回去,在她们那个老年模特队的微信群里,把你夸得跟华佗在世一样。今天一大早,就有好几个老头老太太在前台打听你的‘治未病科’了。”

罗明宇喝了口温热的豆浆,胃里暖洋洋的。

“李姐你快别取笑我了,就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他谦虚道。

“运气?”李月嗤笑一声,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我可听小彭说了,你连王奶上楼梯腿软在第几节台阶都知道。这要是运气,那你不如去买彩票,还当什么医生。”

她顿了顿,语气正经了些:“说真的,你那两下子,在哪儿学的?看你简历,在县医院那七年,不像是有机会接触这些的。”

罗明宇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大学里学过一点,后来自己瞎琢磨,看了些书,上不了台面。”

这个借口很蹩脚,但李月也没深究。

她只是深深地看了罗明宇一眼,那眼神里有好奇,有欣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行,你有真本事最好不过。何院长可是中意你的很,你别让他失望。”李月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把空杯子扔进垃圾桶,“等着吧,今天你这儿可清静不了了。”

罗明宇一听,想着他的秃头小宝贝就一阵哆嗦。

果不其然,李月前脚刚走,罗明宇的诊室门口就陆陆续续地排起了队。

清一色的老年人,都是王奶一个模特队的队友,个个精神矍铄,眼神里带着强烈的好奇,像是来参观什么新生事物。

“小罗医生,你给我也看看,我这血压高,吃了好几年药了,能不能给断了根?”一个穿着盘扣唐装的大爷,把胳膊往脉枕上一放,满怀期待。

罗明宇给他搭了脉,摇了摇头:“大爷,您这高血压是原发性的,西药不能停。我只能给您开点活血化瘀,调理肝肾的方子,配合着吃,能帮您把血压稳定在一个更低的水平,减少西药的副作用。”

大爷有点失望,但听罗明宇解释得在情在理,也没强求,拿着方子走了。

“罗医生,我失眠,天天晚上做梦,睡不踏实。”一个烫着时髦卷发的老太太凑了上来。

“心肾不交,水火未济。”罗明宇诊断完,给了个食疗方子,“您回去买点莲子心、酸枣仁,睡前煮水喝。别喝茶,特别是浓茶。”

……

一上午,罗明宇看了七八个病人。

都是些老年人常见的慢性病,高血压、失眠、老寒腿、消化不良。

他没有故弄玄虚,能治的就给方案,不能根治的也坦诚相告,绝不夸大疗效。

他的诊断精准,给出的方案大多是简单易行的食疗或者生活习惯调整,偶尔开个小方子,也都是些价格便宜、药性平和的常用药。

这种务实的风格,反而更让这些见多识广的老人们信服。

一时间,“治未病科”门口,竟成了全医院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何莱夹着他的黑皮包,从走廊经过好几次,每次都装作不经意地往里瞟一眼,看到那排队的盛况,地中海发型下的脸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走路都带风。

下午,病人渐渐少了。

罗明宇刚得空喝了口水,诊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这次进来的,不是老人。

一个约莫五十岁、面带愁容的中年女人,搀着一个脸色苍白、嘴唇发青的年轻女孩。

女孩看起来二十出头,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整个人缩成一团,走路的姿势很怪异,像是每一步都牵动着剧烈的疼痛。

“医生,你……你好。”中年女人扶着女孩在椅子上坐下,女孩刚一沾椅子,就疼得“嘶”了一声,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我看您这里人多,听别人说您医术很好。您快帮我女儿看看,她这……她这痛经的老毛病,快把人折磨死了!”中年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

罗明宇的视线落在女孩的脸上。

那是一种被长期病痛折磨后才会有的灰败脸色,眼神黯淡,没有一丝属于年轻人的光彩。

“每个月都这样吗?”罗明宇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沉了。

“每个月都这样!”中年女人抢着回答,“从她十四岁第一次来月经就开始疼,一年比一年厉害。去市里大医院也看了,B超、CT都做了,说没什么器质性病变,就是原发性痛经。给开的都是止疼药,一开始还管用,现在吃多少都不管用了!疼起来就在床上打滚,吐得昏天黑地,每次都跟要了半条命一样!”

女孩虚弱地靠在椅背上,疼得说不出话,只是用一双无助的眼睛看着罗明宇。

罗明宇心中一沉。

他伸出手:“我先看看脉象。”

女孩费力地伸出手腕,她的手冰得像一块石头,没有丝毫温度。

指尖搭上去,罗明宇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脉象沉、紧、涩。

典型的寒凝血瘀,而且是积年的沉疴。

寒气深重,已经伤及胞宫,气血运行完全凝滞。

这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你平时是不是特别怕冷?手脚一年四季都是冰的?”罗明宇问。

女孩虚弱地点了点头。

“喜欢喝冰水、吃冷饮吗?”

女孩还没回答,她妈妈就急了:“这孩子从小就爱喝冰的,拦都拦不住!夏天无时无刻不抱着冰镇饮料,冬天也一样!”

罗明宇心里有了数。

病因找到了。

“医生,有办法治吗?开点药吧,什么药都行,只要能让她不这么疼!”中年女人恳求道。

罗明宇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

“吃药,见效太慢。您女儿这个情况,寒气入体太深,光靠汤药的力量,很难在短时间内把凝滞的气血冲开。治标不治本。”

“那……那怎么办啊?”母女俩的眼里同时流露出绝望。

“针灸。”罗明宇吐出两个字,语气不容置疑,“只有用针刺,直接刺激穴位,再配合艾灸温通经络,才能把深层的寒气逼出来,让气血重新流动起来。一个疗程,就能有明显改善。”

“针……针灸?”

女孩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更白了,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不!我不要针灸!我怕针!”她几乎是尖叫出声,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缩。

中年女人也面露难色:“医生,这个……针灸安全吗?会不会很疼?能不能换个别的法子?”

罗明宇看着她们,心里叹了口气。

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真正的挑战。

他的诊断没有错,治疗方案也是最优选。

但病人的恐惧和不信任,成了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

他耐下性子,开始解释:“针灸用的针非常细,跟头发丝差不多,操作得当的话,痛感很轻微,比打针轻多了。它的原理是……”

他正想科普一下经络学说,诊室门口,何莱那颗锃亮的地中海脑袋探了进来。

他看到诊室里这“三堂会审”的紧张气氛,再看看女孩那痛苦的表情,完全会错了意。

他以为罗明宇的“男神魅力”正在发挥作用,病人被其医术和颜值深深折服,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何莱悄悄地对着罗明宇,比了个大拇指,嘴型无声地说了句:“牛!”

然后,他心满意足地缩回了脑袋,背着手,迈着八字步,哼着小曲儿走了。

罗明宇:“……”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在突突直跳了。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那对还在犹豫的母女,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信我一次。就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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