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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在女儿这件事上,谭彦清一直扮演着沉默者的角色。

面对顾政南用多年的兄弟情谊打起亲情牌,顾家的长辈自降身份来缓和两家关系,还有那些明里暗里的示弱,谭彦清通通没有回应。

谭家老爷子得知孙女受的委屈,气的好几天没吃下饭,指着隔壁的老顾头臭骂一顿,说他怎么教育的孙子。

老爷子心里憋着一口气,不愿见到顾家那些人,扔下京里这些扯不清的官司,回西北探亲去了,更是直接堵死了那些用旧情说和的人。

谭彦清叱咤官场半生,自己都不曾吃过这种亏,却让自己的宝贝闺女遇上了。两家多年交情,他不好说什么过分的话,一纸调令将谭惜调去了香港。

用的更是调任历练这种让人挑不出毛病的理由。

谭惜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听从父亲的安排,很快这事儿就敲定了。

那晚,她坐在赵文熙的会所喝酒。

北京已进入夏季,夜晚温度依旧炽热,蝉鸣如斯。

三进院落的宅子,只装修和外面的绿化就花了天价,赵文熙当初捡了现成,只添置了点家具。

两个人坐在院子的躺椅上,近几年,北京的市区也能零星见几颗星星。

谭惜问她:“知道当初为什么不想把这里给你吗?”

“当然知道了。”

这座院子的布局还有装饰简直和顾家太像了,赵文熙当初一眼就看出来了。

谭惜低着头,露出一侧细长白皙的脖颈,左侧有散落的头发随意耷拉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

廊下有暖黄色的灯光落下来,又给她整个人笼上浅浅的柔和光晕。

某些记忆骤然与眼前的场景重叠,谭惜记得,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场景,她坐在顾家的院子里,给顾以安处理脸上的擦伤……

那或许是她于这段感情最大错误的开端。

“我那边的院子,你想去住就住,不住的话,让人常打扫着。我工作忙,可能不会经常回来。”

赵文熙应着。其他的没多说一句。

谭惜端起酒杯,有些自嘲的笑笑,“真是失败,当初和你说想要赌一把,没想到输的这样快。”

赵文熙这一刻倒比以往淡定,她沉默良久,道:“把爱意耗尽,把自尊磨平, 把南墙撞倒,自然就放下了。心中有执念的人,经历过了,就什么都看透了。”

谭惜抿唇轻笑,她觉得,她这位小姑姑内心比她通透多了。

不知受了多少教训,才能有此觉悟。

原以为故事的过程虽然曲折多难,但结局会圆满,可惜终成一场空。

……..

谭惜去香港不久,在公司楼下见到了顾以安。

她没有再冷言冷语,两人之间除了沉默,已无其他。

她在这里过的很平静,很轻松,远离了那些萦绕心头的繁乱,远离那些令她心灰意冷的事情,她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一丝可以喘息的机会。

顾以安有心挽回局面,可无济于事。

他更明白,谭惜不会再因为他回北京,他的一切,不会再成为谭惜世界里的牵绊。

晚上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明明这样近的距离,可顾以安从没有觉得,谭惜离自己这样遥远。

这是即使她当初离开北京多年都不曾有过的感受。

顾以安能够察觉到谭惜对于他的抗拒,抗拒他的出现,抗拒他的靠近,甚至抗拒和他的接触。

谭惜在香港的生活,因为工作的压力而迅速忙碌起来,她不再有时间去回忆那些前尘往事,也没有时间理会顾以安的那些忏悔。

香港分部大多数是国际业务,谭惜经常出差,往返于香港和各个国家。每个月在香港停留的时间基本不会超过十天。

有时赵文熙想来找她,还没等她来,谭惜就飞走了。

她很少主动联系顾以安,两个人工作都忙,有时又隔着时差,谭惜经常处于失联的状态。

顾以安倒是经常主动找她,给她说一些身边朋友的消息,发一些北京朋友圈里的八卦,谭惜还从没发现,他竟也有赵文熙和顾羽八卦的潜质。

赵文熙说,顾以安还是和以前一样,经常出入谭家。谭家父母都不是刻薄的人,毕竟这还是女婿,即使心里再不满,面上也不会显出来。

但谭惜知道,父亲心里何其愤怒,可两家人这许多年下来,人脉关系经营,早已难以拆分。

明家的案子尘埃落定,那父子俩后半生估计就在监狱里度过了。

赵文熙说这事儿是谭云承亲自盯着的,下面的人自然能看明白领导的意思。

谭惜心情挺好的,她这三位长辈在她的事情上,心思竟出奇的一致。

谭京煜当初从部队跑回来替她出气,谭湛东那个纪律严明的人知道了也没说什么,只让他赶紧滚回去。

她大伯只是寡言少语罢了,疼孩子的心思并不比旁人少。这也是谭彦清放心把小儿子交到他手里的原因。

这件事的热度渐渐平息,她和顾以安之间的关系,也一样的归于平静。

谭惜对他情感的转变,在两人分开渐久的时间里,顾以安明显的感觉到了。

她不再对他冷漠,不再对他的短信电话视而不见,更不会再躲避他的接触。谭惜空闲时也会回复他的信息,也会打回他的未接来电。

当第二年春节,谭惜回到北京,朋友们聚在一起吃饭,他给她夹菜时,她那句客气的谢谢,终于让他慌了。

上一次他们两个这样生分,还是那年谭惜从伦敦回来,见到他和明思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谭惜喊他四哥……

就像后来在内蒙的那个夜晚,饭馆的老板娘错认他是谭惜的男朋友,谭惜生怕别人误会他们的关系,急忙解释他只是她哥哥而已。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顾以安当时握着筷子的手都在隐隐打颤。

二十几年的相处,他早已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更明白如今谭惜这不知不觉的变化背后意味着什么。

顾以安不敢再这样等下去,他内心涌起巨大的惶恐,好像看到两人这段感情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谭惜再也没有回两人的婚房住过。她不常回北京,偶尔回来要么住在自己的四合院,要么回后海的谭家住。

那晚两人住在谭惜那,顾以安缠着她做,谭惜这里什么都没有,但顾以安也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这是他们两年来为数不多的亲热时刻,以前顾以安去香港找她,谭惜都对这种事兴致寥寥。

顾以安曾幻想着,两个人之间有了牵绊,或许这段关系能有所改变……

只可惜,人心易冷,情无永固。

……..

北方五月底的天气。

车外已是燥热一片,连风都带着滚烫的温度。

谭惜坐在出租车上,沉默的望着窗外阳光正盛的午后夏日。

她父母这段时间不在京,这次回来还没有人知道,要不然赵文熙那女人,早就风风火火前来接机了。

胡同口过道狭窄,司机大哥为难的转身看她,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谭惜付了钱,拖着一个小行李箱走在巷子里,只觉得烈日灼身。

经过赵文熙的会所,看到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皮卡车,会所的大门开着,员工们正忙着往下卸东西。

谭惜累的不行,忙着回家去补觉,没注意他们搬的什么东西。

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赵文熙甚至把她她买的巴西木搬了过来,如今放在书房的桌子上,已经发了芽。

给她这死气沉沉的屋子里增添了几分生机。

看来她这小姑姑还是挺勤快的。

夕阳西下,锈红色的太阳逐渐淹没在远处的树梢。

香炉里烟雾缠绕着升起,散发着令人心安的香气。

书房的窗户开着,初夏傍晚的风徐徐吹来,带着一丝暖热,谭惜趴在书房的桌子上,闭上眼,甚至觉得这风里都带着令人怀念的味道。

……..

赵文熙的公司今天在美术馆有个摄影展。上午顾羽和朋友去看展,正巧遇到她。

“亲爱的小姑姑,我们都好久没品尝到你会所大厨的手艺了,你那里也太忙了,整天招待客人,什么时候也招待招待我们呗?”

赵文熙今天心情好,非常享受顾羽拍的马屁,大手一挥让人把郊区的大烤炉搬了过来,说内蒙刚来的羊肉,今晚做全羊宴。

赵文熙负责晚餐,顾羽就忙着招呼人,给身边朋友打了一圈电话。今天周六,人到的那叫一个全。

孔苓是被顾羽叫来的。

她高中的时候就出国了,刚毕业回来,偶尔也会跟着圈子里的朋友出来热闹一下。

赵文熙坐在院子里,看着满屋的人,真是热闹非凡。

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心里忽然就有点难受,她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大侄女,如今还不知道又飞去哪里了,也不知道吃没吃饭,上次见她都瘦了。

谭意进门,就看到赵文熙一个人神情恍惚的坐在院子里,对着一池的锦鲤发呆。

“怎么了?”

赵文熙笑笑,说:“忽然想起某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也不知道现在在哪奋斗呢。”

谭意也在她旁边坐下来,无声叹了口气。

顾以安来的很晚,找了个离赵文熙最远的位置,尽量躲着她。

赵文熙年龄和周嘉差不多,可辈分在那里,她真要是脾气上来怼你几句,那除了受着也没别的办法。

这几年,顾以安可算是领教到了她的厉害。

赵文熙眼光高,会所的音响都是用的国外顶级的,顾羽最近被关在学校里,憋的马上要疯了,整晚抱着话筒鬼哭狼嚎的发泄。关上门都挡不住她那震耳欲聋的声音。

赵文熙咬牙切齿的瞪着小丫头,这一屋子人的耳朵今晚可真是受罪了。

她真是很难想象,就这样一个疯癫狂魔的姑娘,竟然选了理工科,接了她妈妈的班。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也不知道她的老师被她气的,还能剩下几根头发?

谭意在准备婚礼,晚餐只吃了几口,说要减肥。周嘉觉得谭意这样正好,不停的往她面前的碗里夹菜,夹的还都是她喜欢吃的。

谭意恼怒的瞪他,某人装作没看见,转头和旁边的顾以安聊天。

可笑的是她嘴上说着减肥,对于到了嘴边的美食没有任何抵抗力。等她将菜吃完,某人总能不动声色的又给她夹过来。

谭意气的偷偷在桌子下面掐他的胳膊,周嘉疼的皱起眉,若无其事的抓住那只小手,然后冲自家媳妇呵呵一笑。

这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众人早已屡见不鲜。

周嘉今晚酒都没碰,赵文熙像是明白了什么,让人给他泡了今年的新茶。

她凑到谭意身旁,悄悄问她:“这是有计划?”

谭意点点头:“我俩都不小了,证都领了好几年了,总不能一直让他迁就我。再说了,我再不生就成高龄产妇了。”

赵文熙感慨,能够让这冷艳美人甘心结婚生子,周嘉这么多年的坚持真是不容易。

顾以安今晚格外的沉默,虽然以前他在聚会上也属于安静的,可像今晚这样无精打采实属罕见。

他望着这一大桌子人,再看着身旁夫妻恩爱的大哥,想起他和谭惜那个已经没了的孩子……

一屋子人谈笑风生,可那些,都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起身去了院子里抽烟。

顾以安斜靠在游廊的柱子上,吸了一口烟,烟雾腾的上升,遮住了他的眉眼,让他的表情愈发看不真切。

孔苓坐在最外侧的位置,望着外面夜色下的那个男人,他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神色淡淡。就连吸烟的动作,让她都能想起两个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所以,即便他这般淡然的神色,依然让人有种晃了眼的错觉。

孔苓不太记得谭惜了,可能也只是小时候有过偶尔的碰面机会,但她从顾羽那里看到过他们的合照,真是一位气质容貌俱佳的女人。

自从前段时间顾以安从香港回来,整个人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经常像现在这样,一个人点支烟,心事重重的样子。

脸上流露出的,是旁人难以琢磨的沉静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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