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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令年一直到现在都想不起来自己那天到底是怎么了。

她只记得裴疏言当时错愕的神情。

他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开她,反而怔愣在原地,被她搂着肩颈肆意亲吻。

直到令年放肆到不再满足于像小孩似的贴贴,开始舔吻他的薄唇。

——他的唇珠真的很明显,很多男人嘴巴一薄,就显得没有形状,像个典型的丑陋英国佬,裴疏言也惯会说英文,那是他的第二母语,怪不得他嘴唇薄……

但终归是很好看的,仅次于他的眼睛,令年觊觎这里很久了。

她想了一堆有的没的,举止也变得肆无忌惮。

裴疏言这才如梦初醒。

他的表情看上去像是被吃过比菜的比格犬强吻的忍人,神情扭曲到堪称大惊失色。

裴疏言一把将她推开,高声呵斥:“陈令年!”

还好令年坐在床上,不然非得被他害得摔一个屁墩。

哼,刚才还关心她摔不摔倒,现在直接就推她。

虚伪的骗子。

令年一贯信奉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

她直接躺到裴疏言的床上。

他有洁癖,四件套一般一天一换,现在时间还不到午睡时间,床单跟被子应该都是新换上来的。怪不得没有梦里那么香。

“我听到了。”

令年回忆着以前看过的那些电影,她故意侧躺着,撑着头,像某些黑帮电影里的美艳情妇一样,朝裴疏言盈盈看去。

殊不知她这番举动在裴疏言看来宛如小孩偷穿大人衣服。

令年破罐子破摔:“你别那么叫我,我知道我姓陈,不用你天天来提醒。”

可惜她今天没有穿上一身深v大红裙,也没有化妆

——陈子昂不配见到妆后的她!

要是再配上一双红底黑色高跟鞋,那就更应景了。

完全是个艳星。

就像她妈妈。

令年忍不住想笑,原来命运的轨迹还能这样重复,她这算是什么?

女承母业吗?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裴疏言看上去比五年来的任何一天都要更严肃冷酷,他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误入歧途的小姑娘,带着明显的隔阂,还有一点点微不可察的……

憎恨。

她就知道他讨厌她。

“我知道呀。”

得到了真正的答案。

令年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她贪恋过裴疏言对她的好,也暗恨过裴疏言的虚伪,她想撕下他的面具,但面具真撕下来了,她很爽快,但未免不夹杂着点难过跟心酸。

“我刚才亲你了,我喜欢你。”

令年说这些话半点都不脸红,反正她说的是实话,她为什么要脸红。

“如果你非要我说实话,那我只能说我爱你,我不想嫁给别人,什么姜家,什么你的下属,我都不想嫁。”

裴疏言听出她的弦外之意,凤眸冷得像冰。

可惜他不是制冰机。

空气温度也没有因为他的眼神而凭空下降十五度。

令年心底发着烫。

她毫不畏惧地跟他对视,带着年轻女孩才会有的一腔孤勇:“从始至终我的婚姻选项只指向一条线,如果我一定要嫁人,那我只想嫁给你。”

这些孤勇在更成熟的人眼里,不过是一滩泡沫。

一滩粉红泡沫。

裴疏言冷眼睨她:“我看你今天是发疯了。”

他待她多好。

都舍不得说她天天发疯,只说她今天疯了。

或许明天去治一治,吃吃药,后天她就好了,就乖了,就变回跟在他身后,小尾巴似的听管听教的好妹妹,再不耐烦最多也就哭一哭鼻子,双手合拢小猫拜年般祈求他。

求他:“求求你了,裴疏言,疏言哥,你天下第一好。”

“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最最好的哥哥,对了,我明天能不能喝奶茶,五分、不,三分糖不加小料的也行啊。”

多可爱的小姑娘。

撒娇撒痴,爱笑爱闹,又麻烦又贴心,让人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恨也恨不起来,爱,谁敢爱她,她最得寸进尺,最会顺着杆爬。

一旦知道你爱她,她保准把你吃得死死的。

将你身上的好处都占尽了,榨干了,最后将你的心一抛一甩,她自个儿一溜烟就跑了。

裴疏言深谙她的本性。

但他并不阻止,反而有意纵容。

毕竟令年就是再坏,也坏不到他头上,他是真将她当自家人,五年的时间,就是养狗都养出真情了,更何况陈令年是个人。

是个很会讨好人,也很讨人喜欢的娇小姐。

裴疏言知道令年势利、贪婪、懒惰。

也知道她很会审时度势、有着上流社会三代小姐们特有的精明、以及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

这种女孩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一抓一大把。

现在谁家养女儿都要这么养。

要养得外表温柔明艳,落落大方,实则精明市侩狡诈如狐,对自己的利益锱铢必较,捍卫权益时姿态宛若豺狼。

才不会像上一代那些小姐们似的,养出一堆别人家的好媳妇。

专会挖娘家的墙角,肥女婿的口袋,最后被人一脚踢开,还自认清高地玩什么净身出户,从贵太太变为下堂妻,再倒霉些,染上各种情绪病,要么死,要么进精神病院。

数十年后,得丈夫们一哭,往某某家祖坟里一埋一合葬。

围观网友们便在想要争产的儿女们买的水军营销号引导下,纷纷吹嘘她们死而无憾,是某个在花丛中过尽千帆的大佬的最终真爱。

一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居然还成了所谓的最后赢家。

不知道多少有钱人家看到这些都觉心寒齿冷。

当妈妈的拉着女儿悉心教导,决不许她们步上一辈人的后尘。

裴疏言养了令年。

起初并不在意,后来感情好了,将她当做了自己人,自然也生怕她被某些假金龟占了便宜。

令年母亲不管她,身边也没有亲近的女性长辈。

那裴疏言就只能手把手地教她。

教她如何做一个上层阶级里的贵小姐,怎么接人待物,怎么守好自己的财产,怎么对外投资,见什么人要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该真诚,什么时候可以说谎……

裴疏言宁可令年学得坏一些,也不要做任人宰割的鱼肉。

如果令年喜欢的是别人。

她对着别人软硬兼施地使手段。

裴疏言乐见其成,甚至盼着她能马到成功,他好给她准备一笔天价嫁妆。

但现在。

令年对着他说:“我喜欢你。”

她强吻他,被他推开后又说了那么一大堆不可理喻的话,甚至躺在他的床上说自己一定要嫁给他。

令年执拗地看着裴疏言,似乎看出他内心深处浓浓的失望。

她忍不住哭了,她一向爱哭。

眼泪是女人的武器,心软是男人的致命弱点。

“裴疏言,我爱你是错误的吗?”

她就那样隔着一层眼泪看他:“你承诺过你永远不会将我赶出去,我不信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反正咱们俩也没有什么关系,你娶了我,你也不吃亏呀。”

令年搬出他以前的承诺。

又果断地,带着点心机地忽略掉他也说过:“你永远是我的妹妹。”

这是她一贯爱用的手段。

裴疏言以往屡屡中招。

她只要在他面前哭一哭,闹一闹,她就什么都可以得到,小到在‘限糖令’期间的一杯奶茶,大到她高达两个亿的信托。

裴疏言垂眸看向令年。

她还在哭,哭得七分真三分假,水盈盈的眸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小脑袋里不知道闪过多少心绪,估计是在盘算着怎么样才能将他拿下。

裴疏言此时此刻终于发觉。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原来是他一步步地将她纵成今天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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