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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连上两节物理,祝欢昏昏欲睡。

扭头看旁边同桌,还是那么淡定。

她揪下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写【老耿叫你去干啥了?】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陈序淮原本以为她又要开小差和王嘉茗乱聊。

不想这便利贴直直递到了自己眼前。

陈序淮扶了扶助听器。

又故障了,他耳边只剩下一阵嗡鸣和若有若无时大时小的说话声。

现在只能凑合着使,没那么多闲钱换,陈敬喝酒赌钱要钱,陈康的病要钱,他这破烂的助听器也要钱。

哪里拿的出那么多。

若是平常,他只会在祝欢的小纸条上写专心听讲。

但现在,反正也听不到了。

陈序淮难得摸鱼,观察起那张粉色便利贴。

祝欢在边角画了只小猫,眼睛圆圆的,炸着胡子,和她很像。

字迹不大,给他留了足够的书写空间。

祝欢写字从不敷衍,端正又秀气。

老耿曾看完她的字后评价像文科生,不知道为什么来理科班认贼作父了。

【没做什么。】

【你咋这么敷衍我?】

【没敷衍你。】

老耿叫他过去,问了问他以后的规划。

陈序淮敷衍了两句。

去年分班前老耿就是他班主任,那时觉得他算是聪明,在高压之下还能保持成绩,找了陈序淮商量,想让他试试走竞赛这条路。

陈序淮那时拒绝了。

他没有好底子,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成本。

就算现在残疾人也能走竞赛,侥幸进了省队,家里的烂摊子又要丢给谁?

一中今年有三个进省队的,老耿去凑热闹看了看,只觉得都没陈序淮看着顺眼。

大概触景生情,才突然想起来找他。

祝欢不依不饶地:【你怎么什么都不和我说,真的把我当自己人吗?】

一张便利贴写满了,她又扯下一张,继续气恼地写。

【太可恶了,同桌。你咋这样欺负老实人?】

祝欢老实吗?

不见得。她小心思最多了。

自古以来傻子克高手,祝欢这种装傻的更胜一筹。

惯会拿捏着别人来主动哄她。

陈序淮手里的笔杆子动了动,不知道该写什么回她。

索性把两张便利贴收起来了。

祝欢大怒,好样的,还昧下她两张便利贴。

坐前面的严栩飞速回过头来视奸了一眼,转而戳了戳王嘉茗的胳膊。

王嘉茗忙着在桌子底下玩套圈机,壳子是花花绿绿的,左右两边一边一个按钮。

按下去就会推动里面的水,再由水推动小圆环套到棍子上。

几百年前小朋友玩的东西。

王嘉茗正在挑战让所有圈都套到棍上。

“茗姐,”严栩压低了声音道,“他们在传纸条。”

“传传呗,”王嘉茗满不在乎,“你还指望我上着课去抓搞小动作的人啊?我有那么坏吗?”

“这是重点吗?”

“那啥是重点?”

“你想想,他俩是啥人?论坛上又不是没看到过,现在相处居然这么和谐。”

王嘉茗问:“你发现啥了?”

严栩道:“零食的威力。祝欢的投喂使陈序淮和她建立了革命友谊。”

“吃人嘴软,你现在敢说祝欢半句不好吗?”

“不敢。如果我说了会咋样?”

“我会吃着祝欢的百醇替她扇你。”

物理老师慷慨激昂的声音戛然而止,一粉笔头子丢了过来。

“严栩!又拉着王嘉茗说小话!要不你俩上来讲?”

也不是不行。

上去来一段双簧,惊艳全班。

——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

大太阳挂在天上,正是最晒的时候,只是站着都让人头晕目眩。

眼前的景物都扭曲在一起。

偏偏体育馆还被占了,篮球队的要比赛,许云深带着人威风凛凛走了。

班里同学有的咬牙切齿,有的哀嚎着恨不得回去上自习。

也有适应能力极强的,已经撒欢跑起来了。

祝欢做不到这么淡然,找了个树下阴凉坐着。

王嘉茗自动靠过来。

她茗姐如今已经明白了,跟着祝欢有好日子过,离开一中她再也找不到这么义气的女人了。

论坛那群人爱说什么说什么,都是狗屁,都是浮云。

只有祝欢在大热天带的防晒霜才是真的。

王嘉茗觉得自己命好,果然善良正义不抛弃不放弃的人都有好下场。

她昨晚实名上论坛撕了几个国际部眼高于顶那群人讨论祝欢的黑帖,大半夜才睡觉。

今早顶着黑眼圈来学校,和祝欢一说,她果然心疼极了。

一包牛奶糖,大半都属于王嘉茗,此外还有饼干巧克力酸酸乳若干。

这就是前瞻性。

祝欢挤给她一泵防晒,王嘉茗不免感慨。

谁的梦中情闺。

诡秘我下次还会缠着你的。

祝欢找了一圈,在另一棵大树底下瞧见了陈序淮的身影。

他脱了外套,只穿着洗的发白的短袖,身形单薄又孤独。

在旁人都成群结队的时候,陈序淮倚着树,垂眸安静地等着敲下课铃。

他没什么朋友,也从来不参加集体活动,像一个透明人,只有在说起“那个残疾人”的时候,人们才会想起陈序淮还活着。

封闭自己也许是他找到的最方便快捷的方式。

用不善社交的借口,保全最后的尊严。

祝欢嘱咐了王嘉茗一句:“你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义母,你也要买橘子去吗?”

王嘉茗闲着也是闲着,拉过无所事事的严栩,把手背上的防晒霜吝啬地沾给他一小点。

严栩见了鬼一样,一边说着大男人不需要防晒,一边不舍地把那绿豆大点的防晒抹匀。

两位义子殷切地等待祝欢忙完归来。

祝欢装作不经意靠近发呆的陈序淮。

她实在没什么好理由和他搭话,只好就地取材。

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陈序淮回神,祝欢问他要不要防晒霜。

很遥远的东西。

从前在母亲仅有的护肤品里见过一小管,她还很舍不得用。

陈序淮摇了摇头。

祝欢扁扁嘴:“行吧。”

他可比王嘉茗她们难糊弄多了。

祝欢在自己手背上挤上一些,纯白色的膏状体。

还没等抹开,她就喊着补豪挤多了,急急拉着陈序淮非要他分担一些。

陈序淮不觉得她烦。

相反,祝欢很可爱,总是想出这种蹩脚的理由。

鬼使神差的,陈序淮问:“你帮我涂吗?”

他总是恍惚以为回到了上辈子,和祝欢是夫妻的时候。

……对同学说出这种轻浮的话,太冒犯了。

陈序淮别过头去:“对不……”

祝欢拉过他的手,用手背贴了上去。

“可以啊。”她不甚在意道,仿佛答应的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小事。

而不是肢体接触。

陈序淮的手上一层薄茧,虎口和掌心都有,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很多难以磨灭的痕迹。

祝欢将膏状体揉开,明明被拂过的地方是手,陈序淮心里却痒。

她太纵容了。

这种毫无理由的纵容会害了她自己的。

陈序淮没办法坦然地在她的善意里消磨自己的意志。

祝欢。

为什么这么奇怪?为什么收起了大小姐脾气?

祝欢的性格好像变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陈序淮理解不了其中的原因。他只想挣扎着远离她。

祝欢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不知道陈序淮在想什么。

他的神色如常,胸膛平稳起伏。

祝欢便以为自己的小计划成功了。

其实防晒霜只抹手上简直是屁用都没有,但她只是想哄哄陈序淮。

他看起来很落寞,也没人在意他的情绪。

祝欢实在看不下去。

老公哥,你也没说你十七岁时,混的这么惨啊。

远处,想叫祝欢去看比赛的许云深望见这一幕。

树下的少男少女贴的很近,祝欢笑眯眯地不知道说了什么,陈序淮点点头,算是应和她。

许云深双手紧攥成拳,一言不发扭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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