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了大概三秒。
雷烈那只扣在姜小蛮后脑勺上的手,僵硬得像块风干的石头。
他低下头,视线顺着两人紧贴的胸腹往下移,最后停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那里正不甘寂寞地再次发出一声——“咕噜”。
旖旎的气氛碎了一地,连渣都不剩。
雷烈闭了闭眼,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
他松开手,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那点要命的距离。
胸腔里那股子还没散去的燥热和无奈撞在一起,让他那张冷硬的脸看起来有点扭曲。
“姜小蛮。”
他咬着牙,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你故意的?”
姜小蛮靠在门板上,没骨头似的。
她抬起手背,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唇。
那上面还沾着点刚才咬破他嘴唇留下的血珠子,红艳艳的,衬着她那张还没巴掌大的脸,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妖异。
“雷团长,讲点道理。”
她摊开手,一脸无辜。
“刚才体力消耗有点大,再加上晚饭那两百斤野猪……哦不,那两个馒头早就消化完了。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她顿了顿,视线在他紧绷的裤裆处扫了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跟你现在的反应一样,控制不住的。”
雷烈顺着她的视线低头,脸色瞬间黑成了锅底。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到桌边,背对着她。
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带着股落荒而逃的狼狈。
“等着。”
他闷声丢下两个字,开始翻那个军绿色的帆布包。
姜小蛮看着他宽阔的背脊,还有那对在背心下若隐若现的蝴蝶骨,心情颇好地吹了声口哨。
这男人,纯情得让人想欺负。
没一会儿,雷烈转过身。
手里拿着两盒午餐肉罐头,还有一包这就着油纸的饼干。
他没敢再走近,隔着两三步的距离,把东西递过来。
“只有这个。”
他声音还哑着,眼神飘忽,就是不肯落在她脸上。
“凑合吃,明天带你去吃好的。”
姜小蛮也不客气。
她接过罐头,手指灵活地在铁皮盖上一扣,也没见怎么用力,“刺啦”一声,那层厚实的铁皮就被她像撕纸一样撕开了。
雷烈的眼皮子跳了一下。
这手劲。
刚才要是真在他身上抓一把,估计得掉层皮。
姜小蛮盘腿坐在招待所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拿着勺子,一口一大块午餐肉。
在这个年代,午餐肉可是稀罕物,全是淀粉和肉糜压实的,油大,顶饱。
她吃得极快,腮帮子鼓鼓的,像只护食的仓鼠,但动作却一点不显得粗鲁,反而透着股子让人食欲大开的爽利。
末世里养成的习惯,有吃的就得赶紧塞肚子里,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有丧尸扑过来。
雷烈拉了把椅子坐在对面,本来想抽根烟,看了眼她那狼吞虎咽的样,又把烟盒塞回了兜里。
他就这么看着。
看着她把两盒罐头吃得干干净净,连盒底那点油花都用饼干蘸着吃了。
“慢点。”
他倒了杯水,推过去。
“没人跟你抢。”
姜小蛮接过水杯,一口气灌下去半杯,这才舒服地叹了口气。
活过来了。
胃里有了东西,脑子也开始转了。
她放下杯子,抬眼看向雷烈。
这男人正盯着她,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刚才那股子欲火虽然压下去了,但另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却浮了上来。
像是探究,又像是某种……隐秘的纵容。
“看什么?”
姜小蛮舔了舔嘴角的饼干渣,身子往前探了探。
“是不是发现,我比午餐肉好看?”
雷烈没躲。
他迎着她的视线,目光落在她那张还没完全褪去红晕的脸上。
“姜小蛮。”
他突然开口,语气很严肃,像是要开全团作战会议。
“你刚才说的话,算数吗?”
“哪句?”
姜小蛮眨眨眼。
“午餐肉很好吃?”
雷烈抿了抿唇,那道刚被她咬破的伤口还在渗着血丝,刺痛感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荒唐事。
“只有丧偶,没有离异。”
他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
姜小蛮脸上的笑意淡了点。
她收回前倾的身子,靠回床头,双手抱胸,歪着头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
在这个充满了算计、背叛和利益交换的年代,甚至在那个为了生存可以易子而食的末世,承诺这东西,比厕所里的纸还廉价。
但雷烈不一样。
他的眼睛太亮,太直。
里面写满了那种早已绝迹的、名为“忠诚”的蠢东西。
“算数啊。”
姜小蛮耸耸肩,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明天的天气。
“只要你不犯原则性错误,比如刚才那种……”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要是哪天你也给别的女人开门,喝人家的红糖水……”
她顿了顿,手腕一翻,做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我就把你那玩意儿切下来,泡酒。”
雷烈下意识地并拢了双腿。
后背窜起一股凉气。
这女人,狠起来是真狠。
但他诡异地发现,自己居然一点都不反感,甚至……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落地了。
“不会。”
他看着她,声音沉稳有力。
“这辈子,除了你,没人能进我的门。”
“啧。”
姜小蛮嫌弃地撇撇嘴。
“雷团长,情话留着以后说。现在的重点是……”
她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几步走到雷烈面前。
雷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逼得连人带椅子往后滑了半米。
姜小蛮弯下腰,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把他圈在中间。
那件宽大的军衬衫领口敞着,随着她的动作,里面的风光若隐若现。
雷烈的呼吸瞬间乱了。
他想闭眼,又舍不得。
想推开,手却不知道该往哪放。
“重点是,你刚才吓到我了。”
姜小蛮凑到他耳边,恶人先告状。
“那么凶,还动手。我的手腕到现在还疼呢。”
说着,她把手腕伸到他眼皮子底下。
白皙的手腕上,确实有一圈红痕,那是刚才雷烈失控时捏出来的。
雷烈看着那圈红痕,心里一紧。
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控,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他一直以为自己自制力惊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可在这个女人面前,那些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就像是纸糊的防线,一捅就破。
“抱歉。”
他伸手,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圈红痕,动作轻得像是在碰一件易碎的瓷器。
“我去拿红花油。”
“不用。”
姜小蛮反手抓住他的手,掌心贴着掌心。
他的手很大,掌心全是茧子,粗糙,温热,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红花油味道太冲,我不喜欢。”
她看着他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换个赔偿方式吧。”
雷烈喉结滚动了一下。
“什么?”
“以后……”
姜小蛮的手指顺着他的掌心往上滑,滑过手腕,滑过小臂,最后停在他坚硬的二头肌上,轻轻捏了一把。
“家里的体力活,你全包了。”
“包括但不限于——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还有……”
她凑得更近了,热气喷洒在他的颈侧。
“给我暖被窝。”
雷烈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这哪里是惩罚。
这分明是在要他的命。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身。
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刺啦”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姜小蛮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弄得后退了一步。
雷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翻涌着危险的暗火。
“姜小蛮。”
“嗯?”
“你是真不怕死,还是觉得我不敢动你?”
“你敢吗?”
姜小蛮挑衅地扬起下巴。
“证都领了,你是合法的。”
雷烈盯着她看了三秒。
然后,他突然伸手,一把扣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往旁边一放。
“回去睡觉。”
声音哑得不像话。
“再不走,今晚你就别想睡了。”
姜小蛮被放在地上,看着男人转身大步走向门口,拉开房门,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哎,雷团长。”
她在后面喊了一声。
雷烈脚步一顿,没回头。
“门别锁那么死。”
姜小蛮靠在床柱上,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
“万一我半夜怕黑呢?”
“砰!”
回答她的,是隔壁房门重重关上的声音。
紧接着,那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水声。
姜小蛮乐得倒在床上打了个滚。
冷水澡啊。
这大秋天的,也不怕感冒。
不过,逗弄这个一本正经的老古板,还真是有意思。
这一夜,姜小蛮睡得格外香。
没有丧尸的嘶吼,没有随时可能坍塌的废墟,只有隔壁那个男人沉稳的呼吸声,透过薄薄的墙板传过来,像是一种无声的守护。
……
第二天一早。
姜小蛮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打开门。
雷烈站在门口。
他已经换回了那身笔挺的军装,扣子扣得一丝不苟,连风纪扣都系得严严实实。
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只有眼底淡淡的青黑,泄露了他昨晚的辗转反侧。
手里提着两个油纸包。
“早饭。”
他递过来。
“肉包子,豆浆。趁热吃。”
姜小蛮接过早饭,吸了吸鼻子。
肉包子的香味瞬间唤醒了她的胃。
“谢了。”
她侧身让他进来,一边啃包子一边含糊不清地问:
“几点的车?”
“十点。”
雷烈抬手看了看表。
“还有一个小时收拾东西。”
“哦。”
姜小蛮咽下嘴里的包子,拍了拍手。
“那正好,来得及。”
“去哪?”
雷烈看着她那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姜小蛮把最后一口豆浆喝完,随手把油纸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她转过身,冲着雷烈灿烂一笑。
那笑容,明媚,张扬,还带着点让人背脊发凉的匪气。
“回趟家。”
“姜家?”雷烈皱眉,“回去干什么?断亲书都签了。”
“签了断亲书,那是断了关系。”
姜小蛮走到床边,把那件宽大的军衬衫脱下来,换回自己那件打着补丁的小褂子。
动作利落,毫不避讳。
雷烈连忙转过身,耳朵尖有点红。
“关系断了,账还没算清呢。”
姜小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股子磨刀霍霍的兴奋。
“我那个好二哥,把我卖了三百块。”
“我那个好妹妹,昨天还想给你送红糖水。”
“我那个好妈,吸了我这么多年的血。”
她走到雷烈身后,伸手拍了拍他宽阔的背脊。
“雷团长,你媳妇都要跟你去边疆吃沙子了,总不能两手空空吧?”
“那是我的嫁妆。”
“我得去拿回来。”
雷烈转过身。
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只有一米六几,气场却像是有两米八的小女人。
“你想怎么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