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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阴阳交界处开网红店》小说大结局免费试读

我在阴阳交界处开网红店

作者:生产河的一条鱼

字数:188257字

2025-12-09 06:14:05 连载

简介

我在阴阳交界处开网红店》是一本引人入胜的悬疑脑洞小说,作者“生产河的一条鱼”以其细腻的笔触和生动的描绘为读者们展现了一个充满想象力的世界。本书的主角谢依依深受读者们的喜爱。目前这本小说已经连载,热爱阅读的你千万不要错过这场精彩的阅读盛宴!

我在阴阳交界处开网红店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搬家公司的厢式货车在青石板路上颠簸前行时,谢依依第一百次后悔自己没在家族群里坚决地说“不”。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闺蜜苏晓发来的消息:“到哪了?你那个‘阴宅’?”

“滚。”谢依依单手打字,另一只手攥着行李箱拉杆,“快到南城老巷了。说真的,我现在掉头回去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你上周不是签了继承文件嘛。”苏晓发来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包,“再说了,你爷爷对你多好,遗产都留给你了。”

“遗产是口棺材铺!”谢依依差点吼出来,意识到搬家小哥还在前面开车,又压低了声音,“你知道昨天我去办手续,办事处的人看我那眼神吗?就像我要去继承什么非法勾当似的。”

货车拐进一条窄巷,两侧是上了年纪的老墙,爬山虎把夏天的绿意泼墨般洒在斑驳的砖面上。巷子太窄,车只能停在巷口。搬家小哥跳下车,看了眼巷子深处那块黑底金字的旧招牌,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姑娘,就这儿?”他问,声音里有点不确定。

谢依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三品棺材铺”五个字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暗沉沉的光。招牌是实木的,边缘雕着云纹,右下角有一行小字:光绪二十七年立。整块招牌干净得反常,在这个满是灰尘的老巷里,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手日夜擦拭。

“就这儿。”她深吸一口气,从车上拖下自己的行李箱。

行李不多,一个二十八寸的行李箱,一个鼓囊囊的双肩包,还有两个塞满杂物的纸箱。她特意穿了最鲜亮的明黄色卫衣,破洞牛仔裤的膝盖处露出肤色,左耳的三枚耳钉——一枚银环,一枚黑色几何体,一枚小小的骷髅头——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烟紫色的短发在耳后剃短了,头顶的头发翘起几缕,是她今早特意用发胶抓过的造型。

这一切,都像是在对抗即将面对的那个世界。

搬家小哥帮她把箱子搬到铺子门口,接过钱后几乎是跑着离开的。谢依依站在门槛外,盯着那道高高的木门槛。门槛中央被岁月磨出了一道凹陷,深得能盛下半掌雨水。

钥匙是黄铜的,老式,齿口复杂。插进锁孔时发出“咔哒”一声闷响,像是唤醒了什么沉睡的东西。

门向内敞开。

首先涌出的是一股气味——陈年木料、桐油、香灰、旧纸张,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中药柜最深处的混合气息。光线昏暗,只有门缝透进的一束光,照亮了空气中缓缓旋转的尘埃。

谢依依按下墙上的开关。老式的拉线开关,一盏白炽灯在天花板中央亮起,光线昏黄,勉强照亮了铺子的轮廓。

她愣住了。

这哪里是棺材铺,分明是个时间胶囊。

铺面比她想象的大,纵深很长,两侧整齐排列着二十余口棺材。有的朴素,只是原木色,表面能看到清晰的年轮纹路;有的上了漆,暗红、深褐、乌黑,在昏光下泛着幽微的光泽。棺材大小不一,最大的那口摆在最深处,通体乌黑,长度超过两米五,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但这还不是最震撼的。

靠墙是一排老式玻璃柜台,里面不是商品,而是陈列品: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深蓝色寿衣,领口和袖口绣着银线;一顶瓜皮帽;一双黑色布鞋,鞋底纳着密密麻麻的针脚。旁边是账本,翻开的那页是竖排毛笔字:“癸未年七月初三,王公讳守业,柏木一口,纹银十二两。”

账本旁放着算盘,珠子是暗红色的,像是浸过什么油。再往旁边,是一排工具:刨子、凿子、墨斗、角尺,每一件都擦得发亮,却透着被手掌摩挲了几十年的温润光泽。

谢依依拖着行李箱往里走,木地板在脚下发出“嘎吱”声。她经过那些棺材时,莫名觉得脊背发凉,好像有无数双眼睛从木板的缝隙里窥视着她这个闯入者。

“都是心理作用。”她对自己说,声音在空旷的铺子里荡出轻微的回音。

铺子最里面有一道小门,通往后院。她用另一把钥匙打开,眼前是个天井。青石板铺地,中央一口老井,井沿长着滑腻的青苔。左侧是厨房和卫生间——居然通了现代管道,算是唯一的安慰。右侧是间卧室,门虚掩着。

推开门,灰尘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一张老式雕花木床,挂着发黄的蚊帐。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把椅子。窗户是木格窗,糊着已经破损的窗纸。墙上挂着一幅褪色的山水画,还有一本老黄历,翻到的时间停留在三年前——那是爷爷去世的月份。

谢依依把行李箱放倒,坐在床沿上。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手机响了,是叔叔打来的。

“依依,搬进去了?”叔叔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有点失真,“那边……还行吧?”

“挺好的,古董博物馆。”谢依依扯了扯嘴角,“叔,你们真就这么把我扔这儿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依依,这是祖业。你爷爷生前最疼你,他指名要你接手。”

“因为你们没人愿意要。”谢依依毫不客气地戳破。

又是一阵沉默。“……总之,你先住下。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对了,陈师傅每周二、四会过来,他是老匠人,铺子里的事你多问他。”

挂了电话,谢依依仰面倒在床上。灰尘扬起来,在从窗格漏进的光束里飞舞。她盯着房梁,上面结着蛛网,一只蜘蛛正慢悠悠地织着新网。

爷爷临终前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仪器单调的嘀嗒声。老人枯瘦的手抓着她的手,力气大得不像个弥留之际的人。

“依依,铺子不能关。”爷爷的眼睛浑浊,却异常清醒,“下面……下面有规矩。咱们谢家,是守规矩的人。”

“什么规矩?”当时她问。

爷爷没回答,只是重复:“守好铺子。守好规矩。”

然后他的手松开了。

谢依依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散发着霉味的枕头里。枕头很硬,里面填的可能是荞麦壳。她想起自己那个租来的小公寓,柔软的懒人沙发,墙上贴的海报,冰箱里吃了一半的蛋糕。

“一个星期。”她对着枕头闷声说,“我就试一个星期。不行就走人。”

傍晚时分,谢依依决定先收拾住处。

衣柜里居然有被褥,用油纸包着,打开后是新晒过的棉花味道。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些——至少爷爷生前考虑过她会来住。

她把自己的东西搬进来:笔记本电脑、一堆充电线、几件常穿的衣服、一袋子护肤品和化妆品。把这些现代物件放进这个百年老房间,有种荒诞的违和感。她把泡泡玛特的盲盒摆在书桌上,那是一整套“实验室”系列,穿着白大褂的小人儿们手里拿着试管和烧瓶。

厨房的煤气灶还能用,冰箱是老式的单门,居然通着电。她烧了壶水,泡了碗方便面。端着面回到卧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南城老巷的夜晚来得格外早。没有路灯,只有偶尔从别人家窗户透出的零星灯火。谢依依打开手机电筒,回到铺面。

白炽灯还亮着,把棺材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墙壁和地板上。那些影子交织在一起,像一片沉默的森林。

她走到柜台后面,仔细看那些陈列品。除了账本和寿衣,还有几本手抄册子。她抽出一本,封面上写着“谢氏棺录·癸亥年”,翻开,里面记录了各种棺材的做法:

“柏木棺,宜春伐木,夏晾晒,秋成材,冬制棺。榫卯需严,不可用一钉。”

“松木次之,然有脂,需以石灰水浸七日,去其腥。”

“凶死者,棺底需撒香灰三寸,上覆红布,镇其怨。”

“夭折者,棺宜小,内放糖饼三块,铜钱七枚,黄泉路上不挨饿,买路过关。”

字迹工整,是爷爷的笔迹。谢依依一页页翻着,越看心里越沉。这不仅仅是一本工艺记录,更像是一本……操作手册。关于如何处理那些非正常死亡的、带着怨气的、有未了心愿的亡者。

“扯淡。”她合上册子,声音在空旷的铺子里显得特别响,“都什么年代了。”

但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最深处那口乌黑的棺材。镇店棺。爷爷特别交代过,那口棺材不卖,不动,不碰。

“凭什么?”她小声嘀咕,朝那口棺材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这口棺材的材质很特别。不是普通的木材,表面有着细密的纹理,像是某种硬木。漆是纯黑的,但在灯光下,会泛出极暗的紫色光泽。棺盖和棺身的接缝处严丝合缝,连张纸都插不进去。

棺盖上没有雕花,没有任何装饰,干净得诡异。

谢依依伸手想摸一下,指尖在距离棺木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一股凉意,不是空气的凉,而是从棺材内部渗透出来的、沁入骨髓的寒意,让她的汗毛竖了起来。

她收回手。

转身时,眼角余光瞥见棺材侧面的地板上,有什么东西。

蹲下一看,是一小撮香灰。新鲜的,还没有被风吹散。灰烬组成一个模糊的形状——像是一只手,五指张开,想要抓住什么。

谢依依猛地站起来,心脏狂跳。她环顾四周,铺子里只有她一个人。门窗紧闭,没有风。

“谁?”她的声音有点抖。

没有回应。只有白炽灯发出轻微的电流声。

她几乎是逃回后院的。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喘息。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平复下来,告诉自己那是心理作用,是灰尘自然堆积的形状。

但那个手印太清晰了。

当晚,谢依依失眠了。老床板硬得硌人,窗外偶尔传来野猫的叫声,凄厉得像婴儿啼哭。每一次风吹过天井,老井上的辘轳就会发出“吱呀”一声,像是有人正在摇动它打水。

她打开手机,刷短视频。搞笑段子、美食探店、萌宠合集……那个光鲜亮丽、热闹喧嚣的世界,此刻隔着屏幕,遥远得像另一个维度。

凌晨两点,她终于有了睡意。迷迷糊糊中,听到前院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嗒……嗒……嗒……”

缓慢,有节奏,像是一个穿着布鞋的人在踱步。

谢依依瞬间清醒,屏住呼吸。

脚步声停在了她房门外。

一秒,两秒,三秒。

然后,脚步声继续,渐行渐远,消失在铺子深处。

她一动不敢动,直到天色微亮,才在极度疲惫中昏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上午十点。阳光透过破窗纸照进来,灰尘在光束里安静地飞舞。昨晚的一切像是一场噩梦。

谢依依爬起来,走到天井。井水清澈,她打了一桶水洗脸,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让她彻底清醒。

她决定“改造”这个鬼地方。

首先得解决照明问题。铺子里的白炽灯太暗了,得换LED灯。她在网上下单了几个简约风的吊灯,还有一串星星灯——那种可以变换颜色的,暖黄、暖白、七彩模式。

然后是装饰。棺材铺怎么了?谁说棺材铺就不能温馨一点?她翻出之前买的几个泡泡玛特盲盒,还有朋友送的一些可爱摆件。一个穿宇航服的小熊,一个歪着头的小猫,一个捧着爱心的机器人。

“放柜台里,”她自言自语,“跟那些老古董摆一起,中和一下阴气。”

她还订了一块小黑板,准备挂在门口,上面写点俏皮话:“本店营业中,欢迎预定,急单勿扰。”

做完这些,她心情好了些。仿佛通过这种“现代化改造”,她就能从这个诡异的老铺子里夺回一点控制权。

下午,有人敲门。

谢依依正在研究厨房那个老式煤气灶该怎么调火,听到敲门声吓了一跳。走到铺面,从门缝里看见是个老人,七八十岁的样子,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手里拎着个布包。

“陈师傅?”她想起叔叔的话,打开了门。

老人点点头,打量着她,目光在她烟紫色的头发和耳钉上停留了一秒,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依依是吧?你爷爷跟我提过你。”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南城口音。

陈师傅很自然地走进铺子,像是回了自己家。他把布包放在柜台上,打开,里面是一套木工工具。“你爷爷走了三年,铺子一直关着。有些木头得保养,不然会开裂。”

谢依依跟在他身后,看他熟练地检查每一口棺材。他用手掌抚摸棺木表面,侧耳倾听,像是在听木头的呼吸。走到那口镇店棺时,他停住了,但没有碰。

“这口棺,”他背对着谢依依说,“千万别动。”

“为什么?”谢依依问。

陈师傅转过身,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爷爷没告诉你?”

“他只说不能卖,不能动。”

“那就听他的。”陈师傅没有解释,继续检查其他的棺材。

谢依依跟在他身后,看他打开一口棺材——空的——检查内部的榫卯结构,又用一块软布蘸着特制的油,细细擦拭棺木表面。那油有种奇特的香味,像是松脂混合了某种草药。

“陈伯,”谢依依忍不住问,“您做这行多少年了?”

“五十五年。”陈师傅头也不抬,“十六岁跟你太爷爷当学徒。”

“那您……见过怪事吗?”

陈师傅擦拭的动作停了停。铺子里安静下来,只有远处巷子里隐约传来的自行车铃声。

“干这行的,”他缓缓说,“总得信点什么。不信,就干不长。”

“比如说?”

陈师傅直起身,看着满屋子的棺材。“比如,有的棺材会‘认人’。不是谁躺进去都安生。得配对了,才行。”

“怎么配对?”

“看生辰,看死因,看心愿。”陈师傅简单地说,“你爷爷的笔记里都写着。你得看,得记。”

谢依依想起那些竖排繁体字就头疼。“现在殡仪馆都一条龙服务了,谁还讲究这些。”

陈师傅摇摇头,没再说话。他继续工作,直到下午四点才离开。临走前,他又嘱咐了一遍:“规矩要守。尤其是头三个月,你是新人,下面的……会试探你。”

“下面的?”谢依依追问。

但陈师傅已经拎着布包走出门,消失在巷子拐角。

接下来的两天,谢依依开始认真翻阅爷爷留下的笔记和册子。

除了《谢氏棺录》,还有一本更厚的《南城异事记》,里面记录了百年来南城发生的各种诡异事件,以及谢家如何处理:

“民国十二年,西街裁缝铺王寡妇悬梁,怨气不散,夜夜闻啼哭。制松木镇魂棺,棺底刻‘安’字,下葬后乃息。”

“一九五三年,南河溺毙童尸七具,水面常有嬉笑声。特制七口小棺,内放糖人玩具,沉河畔槐树下,后不复闻。”

“一九七八年,棉纺厂女工被机器所伤,尸身不全。以槐木补其形,棺内放其最爱之红围巾,终得安宁。”

每一条记录后面,都有详细的处理方法:用什么木材,刻什么符文,放什么陪葬品,何时下葬,有何禁忌。有些页面边缘还有爷爷用铅笔写的补充笔记,字迹潦草:

“此例凶险,需三人守夜,鸡鸣前不可合眼。”

“镇魂棺若响,需立即开棺查看,恐有尸变。”

“契约棺完成,必见异象,勿惊,乃成。”

谢依依越看越觉得脊背发凉。这些记录太详细了,详细到不可能是编造的。而且时间跨度上百年,笔迹也不止一种——最早的是工整的馆阁体,然后是行书,再到爷爷的楷书,最近几年又添了些钢笔字。

这是一个家族的传承。而她,是这传承中最新的一环。

第三天,她网购的东西陆续到了。LED灯、星星灯串、小黑板、几盆绿萝——据说绿萝能净化空气,她希望也能净化一下这里的“气氛”。

安装LED灯费了些功夫,老房子的电线都得重新检查。好在陈师傅周四来的时候帮了忙,老人虽然不赞成她的“改造”,但也没阻止。

“亮堂点也好,”他只说了一句,“但别太亮。太亮了,有些东西不敢来,有些东西……又太敢来。”

谢依依没完全听懂,但把灯光调到了柔和的暖白色。

星星灯串她挂在柜台内侧,通电后,暖黄色的小灯珠连成一片,像一条小小的银河。泡泡玛特娃娃摆在星星灯下,宇航员小熊放在民国账本旁边,歪头小猫挨着那顶瓜皮帽。

改造完成的那天下午,谢依依站在铺子中央,环顾四周。现代与古老,可爱与肃穆,生与死——所有这些矛盾的元素被强行糅合在一起,产生了一种超现实的美感。

她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新工作环境,有点混搭风。”

十分钟后,收获了一堆点赞和评论:

“卧槽,这什么地方?艺术装置?”

“依依你去拍戏了?这布景可以啊!”

“求地址,想去打卡!”

苏晓直接打来电话:“你真把那地方改造了?不怕你爷爷晚上来找你?”

“我这是与时俱进。”谢依依嘴硬,但心里其实有点发虚。

傍晚,陈师傅又来了,这次带了些新鲜的食材。“你刚来,肯定没好好吃饭。我做了点菜,一起吃。”

两人在天井的小石桌上吃饭。陈师傅的手艺很好,简单的家常菜做得有滋有味。吃饭时,他问了谢依依家里的情况,父母早逝后她是怎么生活的,大学学的什么专业。

“学设计的,”谢依依说,“平面设计。本来想进广告公司。”

“设计好,”陈师傅点头,“做棺材也是设计。设计一个体面的、安稳的归宿。”

谢依依沉默了一下。“陈伯,您真相信……人死后还有魂魄吗?”

陈师傅夹菜的动作顿了顿。天色已经暗了,天井里只有厨房透出的灯光。老井在暮色中像个沉默的黑洞。

“我信不信不重要,”他缓缓说,“重要的是,那些还没走的人信。”

“还没走的人?”

“心里有牵挂的,有怨气的,有遗憾的。”陈师傅看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他们需要个地方安放这些念想。咱们这铺子,就是那个地方。”

吃完饭,陈师傅走了。谢依依收拾完碗筷,回到铺面。星星灯已经亮起来了,暖黄的光晕染在古老的物件上,确实柔和了不少恐怖感。

她打开小黑板,用彩色粉笔写上:“三品棺材铺,百年老字号。承接各类棺木定制,欢迎咨询。(注:本店也提供死亡教育闲聊服务,茶水自备)”

画了个笑脸。

写完,她退后几步欣赏自己的作品,笑了。笑着笑着,又觉得有点心酸。

手机响了,是房东发来的消息,催她尽快把出租屋的东西清空,新房客下周要入住。

没有退路了。她得在这里住下去,至少暂时。

第一夜在“改造后”的铺子里度过。

谢依依特意把星星灯调成七彩模式,让流光在铺子里缓慢流动。她还在手机上播放白噪音——雨声,据说能助眠。

前半夜很平静。她甚至有点得意,觉得自己的改造起了作用。

凌晨一点左右,她醒了。不是自然醒,是被一种细微的声音吵醒的。

“咔嚓。”

很轻,像是塑料关节转动的声音。

谢依依睁开眼睛,卧室里一片漆黑。她屏住呼吸,仔细听。

“咔嚓。”

又是一声。从铺面传来的。

她摸到手机,打开电筒功能,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推开连接铺面的小门,她先用手电照了一圈。

一切如常。棺材静静地排列,星星灯缓缓变换着颜色。

她走到柜台前,手电光扫过那些泡泡玛特娃娃。

然后,她的呼吸停滞了。

所有娃娃的头——宇航员、小猫、机器人、实验室系列的那些小人儿——全部转向了同一个方向:铺子的正门口。

不是随意摆放的角度。它们的脸精准地对准了那扇厚重的木门,塑料眼睛在手电光下反射出诡异的光点。

谢依依的手开始发抖。她想起这些娃娃的关节确实是可动的,但她从来没有转动过它们的头。而且,要同时转动这么多娃娃的头,需要多少只手?

她慢慢后退,手电光慌乱地扫过铺子的每个角落。阴影在棺材之间跳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处移动。

“谁?”她声音发颤,“谁在那儿?”

没有回应。只有星星灯变换颜色时发出的极轻微的电流声。

谢依依强迫自己走近柜台,伸手去碰那个宇航员娃娃。塑料表面冰凉。她试图把它的头转回正常的角度,但关节卡得很紧,需要用点力气才能转动。

这说明,要转动这些娃娃的头,需要确实施加外力。

不是自己动的。不是。

她把这个念头赶出脑海,一个一个地把娃娃的头转回朝前的方向。每转动一个,都发出那种“咔嚓”声,在死寂的铺子里格外刺耳。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满头冷汗。她锁好通往后院的门,又检查了铺面的大门——门闩完好,从里面闩着。

回到卧室,她把椅子拖过来抵在门上,又加了个行李箱。做完这些,她蜷缩在床上,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第二天,谢依依顶着黑眼圈给陈师傅打电话。

“陈伯,铺子里……昨晚有点怪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什么怪事?”

“我放在柜台的娃娃,头全都转向了门口。”

更长的沉默。谢依依能听到陈师傅的呼吸声。

“你动了镇店棺吗?”陈师傅问,声音严肃。

“没有!我碰都没碰。”

“其他棺材呢?”

“也没有。我就换了灯,挂了装饰。”

陈师傅叹了口气。“你爷爷说过,新主人接手,头三个月是‘观察期’。下面的会试探你,看你懂不懂规矩,能不能镇得住场子。”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照常。该做什么做什么。但记住,晚上过了子时,不要在前院逗留。尤其是你一个人。”

“子时是几点?”

“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陈师傅顿了顿,“依依,你既然接手了,有些事就得面对。你爷爷选你,一定有他的道理。”

挂了电话,谢依依坐在柜台后面发呆。阳光从门缝漏进来,在地上切出一块明亮的光斑。尘埃在光里飞舞,一切看起来平静又正常。

但昨晚那一幕太清晰了,清晰到无法用“梦”或“幻觉”来解释。

她打开爷爷的笔记,翻到关于“新主入门”的章节。果然有记载:

“谢氏子孙继铺,首三月为验期。夜有异动,乃常事。需镇定自若,不可露怯。守规矩,行正事,则诸灵渐服。”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若遇物自移,乃试探也。可于次日清晨,焚香三柱,告曰:‘新主已至,规矩照旧,各安其位。’”

谢依依翻出爷爷留下的线香,是那种很粗的老式香,味道沉郁。她在柜台前的铜香炉里插上三柱,点燃。

青烟袅袅升起,在铺子里散开。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照着笔记上的话,轻声说:“我是谢依依,谢家第二十七代。现在接手铺子,规矩……规矩照旧。请大家各安其位。”

说完,她觉得有点傻。但做完这些,心里确实踏实了一些。

白天,她继续整理铺子。在阁楼发现更多东西:一箱箱的老式工具,一些已经发黄的布料样本,还有几口小棺材——真的是小棺材,只有手臂长短,做工却异常精致。

其中一口小棺材上贴着一张褪色的红纸,写着:“庚子年腊月,刘氏童,五岁,夭于痘。父痛之,特制此棺,盼儿安息。”

谢依依轻轻抚摸着那口小棺材,木头表面光滑,像是被抚摸过无数次。她想象着一个父亲,在失去孩子后,亲手或是请人做了这口小棺材,把所有的爱与痛都刻进了木头里。

那一刻,她突然有点理解了这个铺子存在的意义。

不只是卖棺材。是承载那些活人无法安放的情感,是给死亡一个容器,让生者可以继续前行。

接下来的几个晚上,谢依依按照陈师傅的建议,十一点前一定回到后院,锁好门。

但怪事并没有停止。

第四天晚上,她听到前院有翻书声。不是一页一页翻,是快速翻阅的“哗啦”声,像是有人在急切地查找什么。

第五天,柜台上的算盘珠子自己动了起来,从右到左,一颗一颗地移动,像是在计算什么。

第六天最恐怖——她半夜醒来,听到天井里有水声。不是雨声,是水桶放进井里、打满水、又被提上来的声音。辘轳“吱呀吱呀”地响,清晰得就像有人正在她窗外打水。

她不敢去看。用被子蒙住头,直到声音消失。

第七天,陈师傅来的时候,谢依依把这一切都告诉了他。她的黑眼圈已经深得像是被人打了两拳,声音里带着疲惫和恐惧。

陈师傅听完,没有立刻说话。他在铺子里走了一圈,检查了门窗,又看了看那口镇店棺。

“你在怕。”他说,不是疑问句。

“废话!换你你不怕?”

“我当年也怕。”陈师傅在柜台边的老椅子上坐下,“我十六岁来当学徒,头一个月,天天晚上做噩梦。梦见棺材开了,里面伸出手来抓我。”

谢依依在他对面坐下。“那你怎么坚持下来的?”

“你爷爷告诉我一句话。”陈师傅看着她,“他说,小陈啊,干咱们这行,不是跟死人打交道,是跟活人的念想打交道。死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活人放不下的那些东西——悔恨、愧疚、愤怒、不甘。咱们的棺材,装的不只是尸体,是这些念想。”

谢依依咀嚼着这句话。

“你遇到的这些怪事,”陈师傅继续说,“不是要害你。是在问你:你懂不懂?你能不能接下这副担子?”

“如果我说不能呢?”

陈师傅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你就走。明天就走,把铺子锁了,钥匙扔进井里,再也不回来。但你想清楚——你走了,这些念想就没人管了。它们会飘出去,附在别的东西上,附在人身上。南城会不太平。”

谢依依想起《南城异事记》里的那些记录。夜夜啼哭的寡妇,河面上嬉笑的孩子,尸身不全的女工……如果没有谢家的人处理,这些事会怎样?

“为什么是我们家?”她问,声音很轻,“凭什么要我们承担这些?”

“血脉。”陈师傅简单地说,“你们谢家的血脉特殊,能沟通两界。这是天赋,也是诅咒。你爷爷说过,能者多劳,能者……也多苦。”

那天陈师傅待到很晚,教谢依依一些基本的规矩:每天早晚各三柱香;初一十五要供果品;新棺材做完必须守夜;镇店棺每月初一要擦拭——但只能用特定的布和油,而且必须在正午阳光最盛的时候进行。

“最重要的是,”陈师傅临走前说,“心里要有敬畏。不是恐惧,是敬畏。对生死的敬畏,对规矩的敬畏。”

谢依依送他到门口。夜色已深,老巷里没有路灯,只有别人家窗户透出的零星灯火。

“陈伯,”她突然问,“您说,我爷爷现在……在哪?”

陈师傅站在门槛外,回头看她。老人的脸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在规矩里。”他说,然后转身走进了黑暗。

又过了一周,谢依依开始适应这种生活。

她发现,只要遵守那些规矩,怪事就会减少。每天早晚三柱香,她不再觉得傻,反而成了某种仪式。供果品,她买了些苹果、橘子,摆在柜台上的小碟子里,第二天会发现水果有些干瘪,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水分。

她继续改造铺子,但方式变了。不再是强行用可爱元素覆盖,而是尝试融合。她在小黑板上写的不再是俏皮话,而是关于传统殡葬文化的小知识:

“古时棺材为何一头大一头小?——象征天地,大头为天,小头为地。”

“寿衣为什么不用扣子用带子?——扣子谐音‘扣住’,带子象征‘带去’。”

“守夜为什么不能睡?——要陪亡者走完人间最后一程。”

偶尔有路人经过,会驻足看一会儿。有个老太太还进来跟她聊了会儿,说自己老伴走了十几年了,当年就是在三品棺材铺定的棺材。

“你爷爷手艺好,人也好。”老太太说,眼睛里有怀念的光,“我老伴走得安详,这么多年,从来没托梦让我操心。”

谢依依送老太太出门时,心里有种奇异的暖意。

她也开始认真看爷爷的笔记,不只是看,还试着理解。那些关于木材的选择、符文的刻画、时辰的讲究,背后都有一套逻辑。比如柏木性凉,能镇热症而亡者的躁气;松木有脂,需处理才能用;凶死者要用香灰铺底,吸收怨气。

这像是一门古老的科学,只不过研究对象是生与死的交界。

一天下午,她在整理阁楼时,发现了一个铁盒子。打开,里面不是工具,而是一些私人物品:几张老照片,几封信,还有一本薄薄的日记。

照片里是年轻时的爷爷,穿着长衫,站在铺子门口,笑容温和。还有一张全家福,爷爷、奶奶、父亲——那时父亲还是个孩子,笑得很开心。谢依依没见过奶奶,她去世得早。也没见过父母这样笑着的样子——她记忆中的父母,总是疲惫的,为生活奔波的。

信是爷爷写给奶奶的,那时候奶奶在乡下养病。字里行间是朴素的关心和想念。日记只写了十几页,是爷爷刚接手铺子时的记录:

“今日制第一棺,手抖,榫卯不齐。父亲未责,只言:心静则手稳。棺为归宿,不可轻慢。”

“守夜,闻棺内有声,惧。父亲曰:此乃常事,亡灵未适应耳。与之言,安抚之。”

“三月期满,诸灵渐安。父亲言我可独当一面矣。然自知不足,需勤学。”

谢依依一页页翻着,仿佛能看到年轻的爷爷,像她一样,恐惧、迷茫,然后一步步走过来,成为那个沉稳的、能镇住整个铺子的老人。

她把铁盒子抱在怀里,坐在阁楼的灰尘中,哭了。

不是恐惧的哭,是释然的哭。她突然明白了,自己不是一个人。这条路上,爷爷走过,爷爷的父亲走过,更早的先人们都走过。她脚下是无数个脚印铺成的路。

擦干眼泪,她把铁盒子收好,带回卧室。

那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见爷爷站在铺子里,正在擦拭一口棺材。他转过身,对她笑了笑,没有说话,但眼神里是欣慰。

醒来时,天还没亮。谢依依起身,走到铺面。

星星灯还亮着,暖黄色的光。泡泡玛特娃娃们安静地待在柜台里,头朝着前方。一切正常。

她走到柜台前,看着那些娃娃,突然笑了。

“好吧,”她轻声说,“我接下了。规矩我会学,铺子我会守。但咱们说好——我可以用我的方式吗?”

没有回应。但柜台上的那碟苹果,似乎又干瘪了一点点。

窗外,天色渐亮。老巷里传来早起人家的动静,自行车铃声,开门声,晨起的咳嗽声。

新的一天开始了。

谢依依走到门口,拔开门闩,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晨光涌进来,照亮了铺子里的每一口棺材,每一个老物件,每一粒飞舞的尘埃。

她深吸一口气,早晨的空气带着凉意和草木的清新。

转身回到柜台后,她打开爷爷的笔记,翻到昨晚看到的地方,继续往下读。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晓发来的消息:“还活着吗?需要救援吗?”

谢依依回复:“活着,而且……好像开始明白一些东西了。”

她拍了张铺子的照片发过去,晨光中的棺材铺,竟然有种宁静的美。

苏晓回了一串问号:“你不对劲!你居然觉得那地方美!”

谢依依笑了笑,没再回复。她放下手机,拿起爷爷的笔记,认真阅读起来。

柜台里,那个宇航员娃娃在晨光中,塑料头盔反射着微光。它的头朝着正前方,一动不动。

但在谢依依低头看书的那一刻,它的右手——那只拿着试管的手——极其轻微地,向上抬了一毫米。

像是在致敬。

晨光越来越亮,铺子里的阴影退去。新的一天,真正开始了。

而谢依依的守夜人之路,也真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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