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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岩浆的咆哮如同远古巨兽永不停歇的嘶吼,在这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回荡、叠加,形成一种撼人心魄的轰鸣背景音。赤红色的光芒从下方无尽的熔岩海洋中升腾而起,将悬垂的万千地心火晶映照得流光溢彩,仿佛一片倒悬的、燃烧的星空。灼热的气浪层层叠叠,让空气扭曲出诡异的波纹,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滚烫的刀子。

林修站在岩壁边缘的狭窄平台上,感觉自己渺小如尘埃,随时可能被这狂暴的天地伟力吞噬。但他怀中的万药神鼎,却跳动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清晰,那复杂的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心神,将外界的威胁都暂时压了下去。

激动、渴望、悲伤、怀念……这些本不该属于一件死物的情绪,此刻却如此真实。

他死死盯着岩浆海中央那座悬浮的岛屿。漆黑的金属基座,暗红色的晶石覆盖,坍塌的建筑,断裂的石柱,以及那半截残破古朴的赤红色石碑……一切都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神秘与……孤寂。

神鼎的共鸣,正是源于那座残碑!

难道,那里才是神鼎真正的“故乡”?或者,记载着神鼎的来历与秘密?

林修的心脏怦怦狂跳。他知道,眼前所见,恐怕涉及到远超他想象的古老秘辛。

但横亘在他与那座浮岛之间的,是百丈宽的、翻滚沸腾、足以瞬间汽化钢铁的岩浆海洋!别说他此刻状态不佳,就算是他全盛时期,也绝无可能直接飞渡过去。那炽热的高温和恐怖的元磁之力(能让如此沉重的金属岛屿悬浮,此地必然存在极其强大的元磁力场),足以让任何筑基期以下的修士望而却步。

必须找到过去的方法。

他强压下神鼎传来的躁动和心中的震撼,开始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岩壁平台并不大,长约十余丈,宽仅两三丈,是这条熔岩通道的尽头,也是这片巨大地下空间的“岸边”。平台由耐高温的某种黑色岩石构成,表面还算平整,积着厚厚的灰尘。平台边缘,有几个模糊的、似乎是人工开凿出的凹槽,但早已被岁月侵蚀得不成样子。

他沿着平台边缘缓缓移动,目光在岩壁、穹顶的火晶、下方的岩浆海,以及远处的浮岛之间来回扫视。

忽然,他目光一凝。

在平台左侧靠近岩壁的位置,那里堆积的灰尘似乎比别处要少一些,隐约露出下面石质的纹理。他走过去,蹲下身,拂开表面的浮灰。

灰尘下,并非天然岩石,而是一块块整齐切割、拼合而成的石板!石板上,刻满了极其复杂、古老、且因为高温和岁月而变得模糊不清的纹路!

这些纹路,与万药神鼎鼎身上的某些符文,隐隐有几分相似之感!但更加宏大,也更加……破碎。

“这是……某种阵法?或者……传送阵的基座?”林修心中猜测。

他站起身,后退几步,试图看清这些石板纹路的全貌。石板大约有丈许方圆,边缘已经崩裂,中央部分相对完整。纹路的核心,似乎是一个由无数细小符文组成的、形似某种火焰图腾的复杂图案。

他尝试着向石板中输入一丝极微弱的灵力。

毫无反应。

又尝试输入一丝寂灭苍炎的气息。

这一次,石板上那些黯淡的纹路,极其微弱地、如同垂死挣扎般,亮起了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苍白光点,随即迅速熄灭,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残存的能量。

有反应!这阵法果然与寂灭苍炎,或者说,与万药神鼎有关!

但显然,这阵法早已损毁,能量耗尽,根本无法启动。

林修眉头紧锁。唯一的线索似乎也断了。

难道要困死在这里?

他不甘心地再次环顾四周。目光再次掠过穹顶那些巨大的地心火晶,以及下方翻滚的岩浆海。忽然,他心中一动。

地心火晶……蕴含庞大精纯的火系灵力。

神鼎共鸣……需要能量?

或许……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成形。

他深吸一口灼热的空气,眼神变得决绝。

他重新回到那阵法石板前,盘膝坐下。这一次,他没有尝试向石板输入能量,而是……将怀中的万药神鼎取了出来!

缩小如拳的墨绿色古鼎,静静地悬浮在他掌心上方。一离开他的身体,神鼎的震动更加明显,甚至发出低沉的嗡鸣,鼎身上那些沉寂的符文,也开始次第亮起微光,如同沉睡的巨人正在缓缓苏醒。

林修将神鼎,轻轻放在了阵法石板的核心——那个火焰图腾的中央。

就在神鼎底部接触石板的刹那——

“嗡——!!!”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都要洪亮的颤鸣,从神鼎内部爆发出来!整个岩壁平台都随之震动!神鼎不再缩小,而是如同被注入了某种活力,体积开始缓缓增长,恢复到约莫三尺高矮!鼎身之上,所有与“火”、“阳”、“熔炼”相关的符文,全部亮起!暗金色的光芒在墨绿的鼎身上流淌,与石板上的古老纹路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石板上的纹路,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以神鼎为中心,开始逐一亮起!不再是之前那种垂死的微光,而是稳定的、苍白色的光芒!光芒沿着纹路蔓延,越来越快,越来越亮!

整个石板阵法,如同一个沉睡万古的巨兽,正在被唤醒!

林修能清晰地感觉到,神鼎正在主动地从……周围的岩浆海,以及穹顶的地心火晶中,疯狂地汲取着磅礴的火系灵力!那是一种极其霸道、却又无比精纯的吞噬!岩浆海微微沸腾,无数细小的火灵之气如同百川归海般涌向神鼎!穹顶的火晶也散发出更加璀璨的光芒,一丝丝精纯无比的火晶本源之力被强行抽离,汇入阵法!

神鼎自身,则如同一个中转站和能量放大器,将这些狂暴的火系灵力,转化为一种温和、浩瀚、却带着神鼎特有气息的奇异能量,注入到脚下的阵法之中!

阵法光芒越来越盛,苍白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将林修和神鼎笼罩其中!

林修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能量的风暴眼,周围是狂暴的灵力乱流,中心却相对平静。他不敢有丝毫异动,只是全神贯注地维持着与神鼎的心神联系,引导着这股庞大的能量,按照阵法的轨迹运转。

他能“看”到,随着能量的注入,石板上那些原本断裂、模糊的纹路,正在被一点点修补、点亮!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立体阵法虚影,正在光芒中缓缓成型,隐隐将远处的浮空岛屿也囊括在内!

这阵法,似乎是一个……连接此岸与彼岸的桥梁!或者说,是一个基于神鼎力量的特殊传送阵!

时间在能量的轰鸣中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道纹路被彻底点亮,当整个阵法的光芒稳定到一个刺目的程度时——

神鼎猛地一震!

一道粗大的、由无数苍白色符文构成的巨大光柱,从阵法中心爆发,如同跨海长虹,横贯百丈岩浆海,直射向中央那座悬浮岛屿的……残碑所在!

光柱所过之处,狂暴的岩浆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分开、压制,形成了一条短暂稳定的、光芒构成的通道!

“就是现在!”

林修心中明悟,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抓住恢复原状、光芒璀璨的神鼎一只鼎耳,纵身一跃,跳入了那道连接此岸与彼岸的苍白色光柱之中!

没有坠落的失重感,也没有被传送的眩晕。

他仿佛踩在了一条由光芒构成的坚实道路上,身形被光柱包裹着,以难以形容的速度,朝着浮岛飞掠而去!

炽热的高温、狂暴的元磁之力、甚至下方岩浆海的咆哮,都被隔绝在光柱之外。

眼前景象飞速倒退,那座黑色的浮岛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林修双脚一实,已然踏上了浮岛边缘冰冷的金属地面。

身后的光柱在他落地的瞬间,便开始急速黯淡、收缩,最终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岩浆海重新合拢,发出震天的咆哮,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林修知道,不是。

他站在浮岛上,环顾四周。

岛屿比他想象中更加残破。脚下的金属地面布满裂纹和锈蚀的痕迹,坍塌的建筑只剩下基座和几截断墙,断裂的石柱上雕刻着与神鼎符文风格相近、却更加古老的花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金属冷却后的冰冷气息,与远处岩浆海的炽热形成鲜明对比。

而岛屿的中心,那半截残破的赤红色石碑,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亘古如此。

林修怀中的神鼎,此刻已完全安静下来,不再震动,不再嗡鸣,只是静静地悬浮在他身侧,散发着温润而内敛的光芒,仿佛游子归乡,又像是……在缅怀什么。

他一步一步,走向那座残碑。

石碑约有两人高,通体赤红,材质非金非玉,触手温热。碑身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似乎曾被巨大的力量击碎,上半截不知所踪,只剩下这半截基座。碑面上,刻着三个极其古老、笔画扭曲、仿佛蕴含着火焰与熔岩流动的……大字。

林修一个也不认识。那是一种早已失传的、或许不属于这个纪元的文字。

但就在他目光落在碑文上的刹那,他气海深处那缕寂灭苍炎,猛地一跳!同时,身旁的万药神鼎也轻轻一震,一道无形的、蕴含着古老信息的神念波动,顺着与他的联系,直接烙印在了他的神魂深处!

并非语言传授,而是一种……意念的传承,一种直指本源的共鸣!

三个古字的意义,瞬间在他心中清晰起来——

焚 天 鼎

原来……这才是它的真名!

焚天鼎!焚尽诸天,熔炼万界之鼎!

一股难以言喻的苍茫、霸道、以及……沉重的悲伤,伴随着这个名字,冲击着林修的心神。他仿佛看到了这尊神鼎在无尽岁月前,于浩瀚星空中吞吐日月,镇压天地,炼化万物的辉煌景象;也仿佛看到了它在某场难以想象的浩劫中崩碎、陨落、沉寂于此的悲怆与不甘。

焚天鼎轻轻嗡鸣,似乎在回应着他的感悟。鼎身上,那些亮起的符文缓缓流转,光芒不再刺目,反而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温润。它绕着残碑缓缓飞行一周,最终,悬停在残碑上方,鼎口向下,洒落一片淡淡的、带着安抚意味的苍白光辉,笼罩着残碑。

仿佛,在祭奠,在告别。

林修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他能感受到焚天鼎与这残碑之间,那跨越了无尽时空的深刻羁绊。

良久,焚天鼎的光芒才缓缓收敛,重新缩小,落回林修掌心。传递给林修的情绪,也渐渐平复,只剩下一种沉淀后的厚重与坚定。

林修轻轻抚过鼎身,指尖传来的不再是单纯的冰凉,而是一种血脉相连般的温热与信赖。

“焚天鼎……”他低声念诵着这个真名,心中激荡难平。

知道了真名,他与神鼎之间的联系,似乎更加紧密、更加深刻了一层。一些之前晦涩难明的操控法门,此刻也豁然开朗。

他收起心绪,开始仔细探查这座浮岛。

残碑周围,除了废墟,似乎再无他物。那些坍塌的建筑基座,或许曾是用来操控或守护这残碑的设施。断裂的石柱上,除了花纹,也没有更多信息。

他走到浮岛边缘,向下望去。翻滚的岩浆依旧,但站在这浮岛上,却感觉不到太多炽热,似乎岛屿本身就有隔绝高温的力场。

出路在哪里?总不能一直困在这浮岛之上。

他尝试着再次引动焚天鼎,但神鼎只是微微发光,并未再像之前那样主动与残碑产生剧烈共鸣,似乎刚才的“祭奠”已经耗尽了对这块残碑的某种情绪。

林修将目光投向岛屿的其他方向。除了他登岛的位置,岛屿另外几个方向,似乎也隐约有通道的痕迹,但大多被坍塌的金属结构和晶石碎块掩埋。

他选定了一个看起来相对容易清理的方向,开始动手搬开那些沉重的金属碎块和晶石。

这些碎块出奇地沉重,且异常坚固,林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移开几块。就在他累得气喘吁吁,准备休息一下时,脚下忽然踩到了一块松动的金属板。

“咔嚓”一声轻响,金属板向下陷落了几分。

林修心中一凛,立刻后退。

只见以那块金属板为中心,周围数尺范围内的地面,那些看似杂乱的裂纹,忽然亮起了微弱的、与焚天鼎符文颜色相似的苍白光芒!光芒如同水银泻地,迅速沿着特定的轨迹蔓延,很快在地面上勾勒出一个直径约五尺的小型圆形阵法图案!

这阵法比之前岩壁平台上的要小得多,也简单得多,光芒也黯淡许多,但确确实实是一个完整的阵法!

阵法的核心,正是林修刚才踩到的那块凹陷的金属板。

林修蹲下身,仔细观察。这个小型阵法,似乎是一个……触发式的单向传送阵?因为阵法纹路只勾勒了起点,终点的部分模糊不清,且带有明显的空间波动特征。

难道是离开这里的通道?

他心中升起希望。但如何激活?刚才他踩上去,只是触发了阵法的显形,并未真正启动。

他尝试着向阵法中输入灵力,无效。

输入寂灭苍炎气息,阵法光芒微微一亮,但依旧没有启动。

最后,他将目光投向了手中的焚天鼎。

焚天鼎似乎也感应到了这个小阵法的存在,鼎身微微发热。

林修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将焚天鼎,放置在了那个凹陷的金属板——也就是阵法的核心位置。

就在焚天鼎落下的瞬间——

“嗡!”

小型阵法骤然亮起稳定的苍白光芒!整个阵法如同被注入了灵魂,开始缓缓旋转!一股清晰的空间波动,从阵法中心散发出来!

果然!激活这传送阵的关键,是焚天鼎!

林修不再犹豫,一步踏入了旋转的阵法光芒之中,同时伸手抓住了焚天鼎的一只鼎耳。

光芒瞬间将他吞没。

熟悉的、轻微的拉扯感和眩晕感传来,比之前通过光柱传送时强烈一些。

眼前景象一阵模糊、扭曲。

当他视线再次清晰时,已经不在那座浮岛之上。

脚下是坚实湿润的泥土,鼻尖萦绕着草木的清新气息与淡淡的泥土腥味。周围是茂密的、不知名的古树,枝叶间洒下斑驳的天光。耳边传来清脆的鸟鸣和远处溪流的淙淙声。

温度适宜,空气清新。

这里……是落焰山脉的外围?甚至更远的森林?

林修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危险,这才松了口气。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焚天鼎,神鼎已恢复成拳头大小,静静躺在他掌心,光芒内敛,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但他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他知道了神鼎的真名——焚天鼎。

他与神鼎的联系更加紧密。

他获得了一段尘封的、可能关乎远古大秘的记忆碎片。

他还从落焰山脉深处那绝地之中,成功脱身,并带回了地火灵乳和庚金之精。

更重要的是,这次的经历,让他对自身、对焚天鼎、对前路,有了更清晰、也更沉重的认知。

他抬头,透过茂密的枝叶,望向隐约可见的、落焰山脉那暗红色的轮廓。

赤峰之约,地火爆发,熔岩迷窟,浮空残碑……

这一切,绝非偶然。

那个通过赤红玉符引他前来的神秘人,其目的,恐怕不仅仅是交易丹药那么简单。对方是否知道焚天鼎的存在?是否知道那浮空岛屿和残碑?

云岚宗、王家、醉仙楼……各方势力,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一个个疑问,如同迷雾般在林修心头萦绕。

但他没有过多纠结。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状态,离开此地,返回云城。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干净衣物换上,又服下仅存的疗伤丹药,盘膝坐下,开始调息。

《寂灭焚天诀》缓缓运转,焚天鼎静静悬于气海上方(意念中),散发着温润的光芒,辅助他吸收天地灵气,修复伤势。

这一次的修炼,感觉又有不同。寂灭苍炎的运转更加顺畅,对周围灵气的吸纳效率也隐约提高了一丝,尤其是对火属性灵气的转化,似乎因为焚天鼎真名的解封和地心之行的感悟,而变得更加得心应手。

约莫一个时辰后,林修伤势稳定,灵力也恢复了五六成。他起身,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云城所在的东方,迈步前行。

脚步沉稳,眼神坚定。

落焰山脉深处的秘密,他会慢慢探寻。

而云城的风暴,他也要回去直面。

焚天鼎在手,前路虽险,心中却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底气与……责任。

真名既显,因果已定。

这焚尽诸天之路,他或许,才刚刚踏出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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