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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退出昭华殿,冷风一吹,我才发觉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湿,紧贴着皮肤,冰凉一片。方才那番应对,看似平静,实则凶险万分。皇后每一句看似寻常的关怀,都可能暗藏机锋。

回到魏瑶光所居的“揽月阁”,殿内陈设华丽精致,熏香暖融。宫女们服侍我梳洗更衣,送上温热的安神汤。我挥退了众人,只留下“贴身宫女”(替身)。

殿门关上,隔绝了外界。我坐到妆台前,看着镜中那张娇艳却陌生的脸,手指抚上脖颈间的赤玉链坠。触手温凉。

今夜,只是开始。皇后起了疑心吗?魏珩到底知道了多少?楚琰此刻又在何处筹谋?

我摘下链坠,在烛光下仔细查看。水滴形的赤玉,剔透莹润,看不出任何机关。我试着轻轻拧动链扣,旋转到某个角度时,玉坠底部极细微地弹开了一条缝隙,里面是中空的,藏着一枚比米粒还小的、黑色的药丸,以及一卷更细的、几乎看不见的绢纸。

取出绢纸,就着烛火展开,上面是蝇头小楷,只有一句话:“三日后,子时,御花园梅林东南角第三株老梅下。”

是楚琰的指令。

我将绢纸凑近烛火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又将那枚黑色药丸小心放回原处,合拢玉坠。三日后……他要做什么?

接下来的两日,风平浪静。我以“魏瑶光”的身份,深居简出,除了每日晨昏定省去皇后宫中请安,便待在揽月阁“养病”。皇后待我依旧慈爱,嘘寒问暖,但我能感觉到那慈爱面具下,若有若无的审视。她问起更多在楚国的“见闻”,问起楚琰的喜好,问起楚国宫闱的格局,甚至问起我那“远房表妹”。我打起十二分精神,用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谨慎应对,不敢有丝毫差池。

我也在暗中观察。揽月阁的宫女太监,哪些是皇后的眼线,哪些可能中立,我需要尽快分辨。魏珩那边,再无消息。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深居东宫、不问世事的病弱太子。

但我总觉得,那双与我相似的眼睛,一直在暗处注视着这一切。

第三天夜里,子时将近。

揽月阁内一片寂静,守夜的宫女在外间传来均匀细微的呼吸声。我悄无声息地起身,换上早已准备好的深色便服,将赤玉链坠贴身戴好。白日里我已摸清了去御花园的隐秘路径。

避开巡夜的侍卫和打更的太监,我像一抹游魂,穿梭在宫殿楼阁的阴影里。夜晚的宫廷比白日更显空旷森严,每一处转角都可能暗藏眼睛。我屏住呼吸,心跳却异常平稳——这是十几年刀尖舔血生涯磨砺出的本能。

御花园在夜色中宛如一头沉睡的巨兽,梅林的枝桠在月光下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冷香浮动。我按照记忆中的方位,找到了东南角。月光惨白,照着那几株姿态嶙峋的老梅。

第三株。

树下空无一人,只有积雪和落梅。

我隐匿在一丛枯竹后,静静等待。时间一点点流逝,子时已过,四周依旧只有风声和远处隐约的梆子响。

难道消息有误?或是陷阱?

就在我疑心渐起时,身后极轻微的“咔嚓”一声,是枯枝被踩断的声响。

我浑身肌肉瞬间绷紧,手已摸向袖中暗藏的薄刃(那是“阿凝”留下的最后一点习惯,我终究无法完全舍弃),同时缓缓转过身。

月光下,站着一个人。

不是楚琰。

是魏珩。

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玄色常服,外面随意披了件灰鼠皮斗篷,未戴冠,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着。脸色依旧苍白,在月光下几乎透明,唇色淡得近乎没有。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眼神是我看不懂的深沉与复杂。手里,似乎还捏着一小截刚折断的枯枝。

“你果然来了。”他开口,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却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

我握着薄刃的手指微微松了松,但警惕丝毫未减。他没有带随从,孤身一人出现在这深夜的梅林。他想做什么?

“太子殿下。”我垂下眼,没有以“魏瑶光”的身份行礼,也没有用“姐姐”的称呼。此刻,在这无人之地,那些伪装似乎都显得可笑。

“这里没有太子,也没有公主。”他向前走了两步,离我更近了些。夜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与我酷似的眉眼。“只有两个……本该在十五年前就死去,却侥幸活下来的人。”

他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我心湖,激起千层浪!他知道!他果然知道!

我猛地抬眼,锐利的目光直射向他:“你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你不是魏瑶光。”魏珩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疲惫,“从第一眼,在那条宫道上,我就知道。她的眼睛,没有你这样的……”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杀气,和恨意。”

他看出来了。仅凭一眼。

“那你为何不揭穿我?为何不去告诉你的‘母后’?”我嘲讽地问,指尖的薄刃再次收紧。

魏珩轻轻咳嗽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很快又褪去。“告诉她?”他低低地笑了,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讥诮,“告诉她,她处心积虑害死的先皇后,其实留下了一双儿女?告诉她,她掌控了十五年的太子,和她视若珍宝、用来联姻固权的公主,都不是她亲生的?甚至……可能联手向她复仇?”

他每说一句,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他知道的,远比我想象的更多,更彻底!

“你……”我的声音有些干涩,“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些年,你……”

“我怎么活下来的?”魏珩接过话头,目光投向远处黑黢黢的宫殿阴影,“一个襁褓中的病弱婴儿,失去了生母,落在杀母仇人手里……能活下来,本身就是奇迹,或者说,是诅咒。”他转回目光,看着我,“我从小就知道,我不是她的儿子。宫里的老人,总有那么一两个念着旧主的。一些零碎的暗示,拼凑起来,足够猜出大概。至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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