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5
苏晚那句“认言蹊当干妈怎么样”,扎在我早已结痂的旧伤口上。
胃里一阵翻搅,我强压下那股恶心,维持着最后的体面,目送他们离开。
诊室的门被小陈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我站在原地,紧绷的神经却丝毫没有松懈。
目光不自觉地落回办公桌。
那个光滑的木质笔筒安静地立在那里,仿佛一个无声的嘲讽。
我以为自己早已百毒不侵,可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苏晚宣示主权般的姿态。
还是轻易地搅乱了我用七年时间才建立起来的平静。
“言医生。”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搭在了我的肩上。
我回头,是顾淮。
他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看你脸色不太好,喝点水。”
“谢谢。”
我接过水杯,指尖的冰凉触到杯壁的温热,才发觉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我的手已经,很久不会发抖了。
“怎么了?我看前台说有病人家属情绪不太好。”
我摇摇头,刚想说“没事”,诊室的门却被猛地撞开,发出一声巨响。
蒋川去而复返,他呼吸急促,脸色涨红,精心打理的头发有些凌乱。
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肩上那只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手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言蹊!”
他喊着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质问和某种被侵犯了领地的愤怒。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顾淮却先一步有了动作。
他不动声色地将我拉到他身后护住,平静地迎上蒋川的目光。
“蒋先生,这里是诊所,请保持安静。”
这亲昵又自然的保护姿态,彻底点燃了蒋川。
他那张精心维持的儒雅面具瞬间碎裂,眼中布满了血丝。
“言蹊,你听我解释……苏晚她不是那个意思……”
他冲过来,伸手就要抓我的手腕。
我下意识地后退。
脑海里瞬间闪过的,是七年前他在病房里,同样粗暴地掰开我抓着医生衣角的手,将我甩在地上的画面。
那时的他,也是这样。
眼中没有心疼,只有被忤逆的烦躁与冰冷。
顾淮一如七年前,抬手稳稳地架住了蒋川伸过来的胳膊。
“蒋先生,请你冷静,不要对我的同事动手动脚。”顾淮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的同事?”蒋川挣扎着,却发现对方的手臂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他这才看清顾淮的脸,瞳孔骤然一缩。
显然是认出了七年前的那位主治医生。
他气急败坏地吼道: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算什么东西?放开!”
我看着他失控的样子,只觉得荒唐又可笑。
我们之间?
我们之间早就只剩下那场车祸、那只废掉的右手,和被夺走的梦想了。
蒋川见拉不到我,也挣不脱顾淮,忽然改变了策略。
他退后一步,从高定的西装内袋里掏出钱包。
抽出一张黑色的卡,递到我面前。
“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不好。”
他的声音压抑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里面的钱你先拿着,密码是你生日。”
他顿了顿,眼神躲闪,不敢看我的眼睛。
“算是我……补偿你的。”
6
我看着那张黑色的卡片,像看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补偿?他拿什么补偿?!
我还没说话,顾淮已经伸手,从我面前拿走了那张卡。
他“咔嚓”一声,干脆利落地将那张象征着他迟来“善意”的卡片掰成了两半。
顾淮随手将断卡扔进脚边的金属垃圾桶。
“她过得好不好,轮不到你来定义。”
他冷冷地看着蒋川,目光锐利如刀:
“而且,你的钱,她不稀罕。”
蒋川愣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满是不可置信。
“你们……”
顾淮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牵起我的左手,举到蒋川面前。
我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灯光下折射出光芒。
“我是言蹊的未婚夫。”
“从七年前她手术那天起,她就是我的人了。所以,请你和你的人,滚出我们的视线。”
蒋川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
他大概以为,我这七年,会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自怨自艾,等着他良心发现前来拯救。
他怎么会想到,在我人生最狼狈不堪的时刻,早已有另一个人,为我撑起了一片天。
那时候,我的人生一片黑暗,和蒋川想象中的那样。
右手腕的神经痛在每个雨夜准时发作,疼得我蜷缩在床上,用额头去撞冰冷的墙壁。
是顾淮,作为我的主治医生,日复一日地陪着我。
他让我用镊子一颗颗夹起细小的米粒,锻炼我手指的控制力。
在我因为反复失败而崩溃,将康复球狠狠砸在地上。
哭喊着“我的手废了”的时候,是他安静地捡起球,放在我面前。
“它没有废。”他说,“它只是需要找到新的用途。”
“言蹊,你的手虽然失去了大开大合的灵活性,但稳定性和精确度,却超乎常人。”
“也许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却想为你打开一扇窗。你的手,天生就该拿手术刀。”
那句话,像一道光,劈开了我以为的黑暗。
也是他,在我拿到医学院录取通知书那天,安静地陪在我身边,递给我一张又一张纸巾。
更是他,在我毕业典礼那天,穿径直走到我面前。
他单膝跪下,没有盛大的誓言。
只是托起我的右手,虔诚地在我的伤疤上,落下一个轻吻。
“这道疤,不是你的伤痕,是你的勋章。”
他抬头看着我,眼里的光比那天所有的阳光都要璀璨。
“言蹊,你的过去铸就了你,而我想拥有你的现在和未来。”
蒋川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最后,他转身,脚步虚浮地离开了我的诊室。
门被小陈从外面轻轻带上,诊室里终于恢复了真正的安静。
顾淮松开我的手,重新把我按在椅子上。
自己则蹲了下来,仰头看着我,轻声问:
“吓到了?”
我摇摇头,心里那股翻腾的恶心感,终于慢慢平息下来。
“没有。”我看着他,轻声说,“只是觉得,我该向前看了。”
他笑了,握住我的右手。
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道早已平复的疤痕,就像他七年来每一天做的那样。
他治好了我的手,也治愈了我的心。
7
蒋川在诊所闹事后的几天,日子很平静。
我以为他终于懂得了体面二字。
直到那个周三的下午,诊所最忙碌的时候,我刚结束一台种植牙手术,正低头在病历上签字。
顾淮端着一杯枸杞菊花茶走进来,放到我手边。
“连着做了三小时,休息一下。”
正要说话,诊所的门被撞开。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灌满了整个候诊区。
蒋川冲了进来。
几天不见,他西装皱成一团。
领带歪斜,头发油腻地贴在额前,眼球里满是红血丝。
“言蹊……”
助理小陈立刻上前阻拦:
“先生,您不能进去,言医生正在看诊。”
他一把推开小陈,踉跄地闯到我诊室门口,正对上从里面出来的顾淮。
顾淮皱眉,把我挡在身后:
“蒋先生,你喝醉了。”
“滚开!”蒋川嘶吼着,伸手想推开顾淮,却被顾淮扣住手腕。
我从顾淮身后探出头。
“言蹊。”
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嘶哑。
他挣脱顾淮的手,当着所有病人和家属的面,“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我面前。
整个候诊区鸦雀无声。
胃里一阵难受,他身上的酒臭味熏得我想吐。
“我错了……”
他抬起头,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那张曾让我心动的脸,现在只剩下狼狈和丑陋。
“是苏晚!那场车祸是她干的!她早就嫉妒你,她想毁了你的手!她说只要你的手废了,我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急于将所有罪责都推到另一个人身上。
七年前那血腥的一幕,又在耳边轰鸣。
我看着眼前这个崩溃的男人,他即使在赎罪的时候,想的也只是把自己摘干净。
原来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选择了沉默,选择了和凶手共享我的梦想。
顾淮上前一步,将我与他隔开,对小陈吩咐:
“报警,就说有人醉酒闹事。”
我拉住顾淮的手臂,对他摇了摇头。
然后,我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你好,星辰牙科诊所。有人在这里醉酒闹事,跪在地上胡言乱语,影响了我们正常营业。”
挂了电话,我看着地上绝望的男人。
这迟来的真相,没有带来快意,只有荒唐。
警察来得很快,他们试图将蒋川从地上拉起来。
他却死死扒着地面,嘴里重复着:
“我对不起你,言蹊,我错了……你原谅我……”
“他情绪失控,有攻击倾向,而且可能存在急性酒精中毒,需要约束控制。”
我向警察陈述完事实,又补充了一条线索。
“警官,他提到的车祸发生在七年前,”
我看向被两个警察架住,仍在挣扎的蒋川。
“地点在沿江高速路段。可能涉及故意伤害。受害人是我。”
我顿了顿:
“他口中的主谋,叫苏晚,是他的妻子。”
8
一周后,我和顾淮定了婚期。
新房是套顶层公寓,能看到整座城的夜景。
顾淮联系了家设计公司,约了设计师今天在现场沟通方案。
我和顾淮站在落地窗前,他从身后抱着我,下巴搁在我肩窝。
“这里做成开放式厨房,以后我给你做饭。”他指着一处。
“那这边呢,放一架钢琴好不好?”
“好,等你下班,我弹琴给你听。”
正说着,门铃响了。
设计公司的项目经理领着两个人进来。
“言小姐,顾先生,这两位是我们公司的蒋老师和苏老师,负责您的案子。”
我脸上的笑僵住了。
来人是蒋川和苏晚。
几天不见,蒋川瘦得脱了相,身上的西装空荡荡的。
他身边的苏晚也没了当初的神气,脸上盖着厚厚的粉。
手里紧攥着一卷图纸,指节发白。
曾经的建筑界新贵,成了需要对客户点头哈腰的设计师。
项目经理还在吹捧着他们的履历,蒋川和苏晚看清我们后,都僵在原地。
“我们不接受他们的设计。”
顾淮把我护在身后,对项目经理下了逐客令。
“请你立刻带他们离开我的房子。”
项目经理一脸错愕,还想说什么,被顾淮看了一眼,就把话咽了回去。
“言蹊……”
蒋川终于出了声,嗓子哑得厉害。
“这……是很好的房子……”
他的话里,有建筑师对空间的本能欣赏,更多的是失落和绝望。
我从顾淮身后走出来,他顺势松开了我的手。
“苏晚,你处心积虑毁了我的手,剽窃我的作品,得到了你想要的吗?”
“你闭嘴!”苏晚失控地吼道,“言蹊,你别得意!你不过是运气好!”
“运气?”
我环视着这个即将成为我家的地方。
“不,这不是运气。”
我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带着一丝怜悯:
“这是我被你夺走的一切,我又靠自己,一砖一瓦,重新建了起来。”
“而你,和你身边的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只是见不得光的小偷和帮凶。”
这句话成了导火索。
蒋川像是被抽走了力气,“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对不起……”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
“那场车祸……是她!是苏晚干的!她说只要你的手废了,我就是她一个人的了!是我鬼迷心窍,我……”
他急于将所有罪责都推到苏晚身上。
“够了。”我打断他,“这些话,留着对律师说吧。”
顾淮拿出手机,拨通律师电话并按下免提。
“张律师,代表言蹊发声明。我们不接受私下道歉,后续将通过法律途径,追究蒋川及苏晚在七年前沿江高速车祸案中的刑事责任,并提起民事诉讼。”
专业的应答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击溃了地上的男人。
“道歉他们可以给,但赔偿,必须由我来要。这是他们欠我的,一分都不能少。”
物业保安把蒋川和苏晚“请”了出去。
房间里恢复安静。
顾淮走过来,将我拥入怀中。
“都过去了。”他亲吻我的额头,“我们换一家设计公司。”
我摇了摇头,在他怀里抬起脸,握住自己的右手。那道疤痕早已平滑。
“不。”我看着他,“这个家,我自己来设计。”
9
官司大获全胜。
“言医生,法院判决被告人蒋川、苏晚赔偿您所有经济损失、职业损失及精神损害抚慰金,总计三千七百万。款项会在一周内强制执行到位。”
“好,辛苦了。”
我挂了电话,拿起另一份文件。
是我整理出的国内几家顶尖建筑院校的联系方式。
我将赔偿金的一半,以匿名的形式捐赠给了我的母校。
我设立了一个“反剽窃原创基金”,专门用于资助有才华的贫困学生,以及为他们的原创设计提供法律援助。
做完这件事,我心里的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
蒋川彻底消失在大众视野里。
听说他变卖了所有资产,公司破产清算,房子车子都被拍卖。
他从那个光芒万丈的天才设计师,变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普通人。
而苏晚,因为故意伤害罪罪名成立,被判处有期徒刑。
这些消息,都是小陈她们在茶水间议论时,我偶尔听到的。
我与顾淮的婚礼定在一个月后。
没有大操大办,只请了双方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
婚礼前一夜,我结束了诊所最后的工作。
换下白大褂,顾淮已经等在门口,手里拿着我的大衣。
“都准备好了?”
他帮我穿上外套,顺手理了理我的领口。
“嗯,明天就是顾太太了。”我冲他笑。
我们并肩走出大楼,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路灯下的人影。
是蒋川。
他只是站在那里,瘦得脱了形。
身上是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胡子拉碴,整个人苍老了十岁不止。
顾淮停下脚步,挡在我身前:
“我来处理。”
“不用。”我拉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头,“我去说几句话,最后一次。”
我独自走向蒋川。
他看到我走近,身体僵硬了一下,原本空洞的脸上才聚起一点焦距。
“言蹊。”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我们之间隔着三步的距离,那昏黄的路灯光线,成了无法跨越的界限。
他局促地搓了搓手,许久才抬起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口吻问:
“我能……再看看你的手吗?”
我先向他展示了我的左手。
无名指上,顾淮为我戴上的婚戒正安静地待在那里。
然后,我才缓缓摘下右手的,露出那只手背上已经淡去许多的疤痕。
那道疤,在冷空气里,丑陋又突兀。
他死死地盯着那道疤,身体开始发抖,眼眶瞬间就红了。
“蒋川,这只手,现在能救人,也能签下我爱人的名字。”
我的声调很平稳,没有一丝起伏:
“它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有用。”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至于你。”我收回手,重新戴好手套。“从你在医院指责我,转身去抱苏晚的那一刻起,我们就结束了。”
我看着他一点点垮下去的肩膀,继续说:
“你不是毁了我的过去,你只是让我提前遇见了我的未来。”
“所以,不必道歉,我甚至,无需原谅。”
说完这句话,我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向顾淮的车。
“天空一片辽阔,原来你是真的已经离开了我,在我不熟悉的世界过新的生活……”
身后传来蒋川断断续续的歌声。
是张韶涵的《真的》。
我们约好拿奖,就去看她的演唱会。
可这个约定,他换了别人。
顾淮为我拉开车门,我坐进去,他随之上车,发动了引擎。
车子平稳地驶离,我始终没有回头。
后视镜里,那个身影越来越小,最后被夜色完全吞没。
10
几年后,我们的诊所成了本市有名的私人牙科中心。
我和顾淮的儿子顾念,已经会满地跑了。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陪他在客厅地毯上涂鸦。
“妈妈,这个恐龙的腿画歪了。”
顾念举着画纸,小嘴撅着,很不满意。
我从他手里拿过蜡笔:
“没关系,你看,从这里补一笔,它就在往前跑了。”
客厅的电视开着,正在放午间新闻。
“今日上午,城南一处在建工地脚手架发生坍塌,已确认三人死亡,十余人受伤,伤者已被送往附近医院……”
主持人字正腔圆地播报着,屏幕下方滚过一行伤者名单。
我随意瞥了一眼,一个熟悉的名字跳进我眼里。
蒋川。
我握着蜡笔的手停在半空。
“妈妈,快画呀,给它画个太阳!”顾念还在催促。
“好。”我回过神,正要落笔。
顾淮拿着遥控器走过来,关掉了电视。
他什么也没问,俯身在我额上亲了一下。
然后从背后环抱住我,下巴搁在我的肩窝。
我摇摇头,把手里的黄色蜡笔递给儿子:
“念念自己来画个太阳,好不好?”
“好!”顾念接过,在纸上用力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圆。
他献宝似的举起来:
“妈妈你看!太阳!”
“真好看。”我笑着夸他,心里紧绷的地方松快了些。
我们陪着念念玩到傍晚,给他洗了澡,讲了睡前故事。
等他睡熟后,我和顾淮才回到客厅。
“要不要……打听一下?”
顾淮倒了两杯温水,递给我一杯。
我握着温热的杯壁,摇了摇头:
“我的世界里,早就没有这个人了。”
话音刚落,我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我按下接听键,开了免提。
“您好,请问是言蹊女士吗?”
一个焦急的女声传来。
“这里是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有一位叫蒋川的病人刚刚因事故被送来,情况危急,需要立刻手术。他的紧急联系人里……只留了您的电话。”
我没说话。
“言女士?您在听吗?病人的情况真的很危险,需要家属签字……”
电话那头的护士还在催促。
顾淮伸出手,想替我接过电话。
我对他摇了摇头。
“你好。这个联系方式是很多年前的旧信息了,我和这位先生没有任何关系。”
“麻烦你们……按无主病人流程处理,或者想办法联系他的其他亲属吧。”
“可是……”
“抱歉。”我没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
顾淮将我拥入怀中,手掌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
“都过去了。”
我把脸埋在他胸膛里,点了点头。
“我们下去走走吧。”顾淮提议。
“好。”
我们穿上外套,手牵手在小区的花园里散步。
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挨在一起。
“言蹊,”顾淮忽然停下脚步,“我从没问过你,后悔过吗?”
“后悔什么?”
“放弃建筑,选择从零开始。”
我笑了,转过身面对他,抬起我的右手,覆上左手。
手背上,旧疤的痕迹已经很淡了。
“不后悔。”我看着他的眼睛,“这只手,是画不出图纸了,但它能拿起手术刀,也能牵着我爱的人,扶着我儿子的画板。”
我踮起脚,吻了吻他的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