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晞，嵩阳书院的朱漆大门缓缓敞开，门楣上“嵩阳书院”四个鎏金大字，在朝阳下熠熠生辉。书院内古柏参天，亭台错落，墨香与草木的清香交织在一起，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雅致。
考核的贡院设在书院深处的明伦堂，此刻堂前的空地上，早已挤满了前来应试的学子。他们或身着青布儒衫，或穿着锦缎长袍，手里捧着书册，三五成群地低声交谈，眉宇间满是紧张与忐忑。
白珩混在人群里，一身青色儒衫穿得有模有样，手里摇着折扇，嘴里还在碎碎念着“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只是那眼神时不时飘向旁边卖糖葫芦的小贩，活脱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青璃和灵汐站在不远处的银杏树下，灵汐踮着脚尖，扯着青璃的衣袖，小声说道：“青璃姐姐，你看白珩哥哥，他好像又在走神了！待会儿考核要是答不上来怎么办啊？”
青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白珩偷偷摸出一两碎银，朝着糖葫芦小贩的方向挪了两步，忍不住莞尔：“放心吧，他自有分寸。再说，真答不上来，大不了我们换个法子混进书院。”
正说着，明伦堂内传来一声悠长的钟鸣，随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夫子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卷宣纸，朗声道：“诸位学子，今日考核分两场，第一场经义，第二场策论。经义题目在此，尔等需在一个时辰内，将答案写在答卷之上！”
话音刚落，几个书院的杂役便将写着题目的宣纸，贴在了贡院外的墙上。学子们立刻蜂拥而上，挤在墙前，对着题目指指点点。
白珩也跟着凑了过去，踮着脚尖，眯着眼睛看着墙上的题目——经义题考的是《论语》中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这题青璃昨天刚给他讲过！
只是……具体是什么意思来着？
白珩挠了挠头，脑海里闪过青璃昨天的叮嘱，又想起自己在长安西市看到的那些糟心事，心里渐渐有了谱。
考核开始，学子们纷纷涌入贡院，各自找了个座位坐下。白珩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看着桌上的笔墨纸砚，深吸一口气，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汁，盯着答卷上的题目，半天没下笔。
旁边的学子已经唰唰地写了起来，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听得白珩心里直发慌。他咬着毛笔杆，眼珠子一转，索性把青璃教的那些道理抛到脑后，开始写自己在人间的见闻。
他写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譬如那长安西市的税吏，自己贪财好利，便强征暴敛，害得百姓苦不堪言；又如那街头的地痞，自己好逸恶劳，便恃强凌弱，欺压弱小。此等行径，便是将己所不欲，施之于人，实乃君子所不齿……”
他越写越顺手，把自己见过的那些贪官污吏、地痞流氓全都写了进去，语言直白得像白话，没有半分文人的酸腐气，却字字句句透着一股接地气的真切。
写完经义，第二场策论的题目也发了下来——策论考的是“如何安民”。
白珩看着题目，眼睛一亮，这题他更熟了！
他想起柳婆婆家的遭遇，想起那些因为赋税太重而背井离乡的百姓，提起笔，洋洋洒洒地写了起来。他说要轻徭薄赋，让百姓能吃饱穿暖；说要严惩贪官，让吏治清明；说要兴修水利，让良田不再被洪水淹没。
这些话，没有引经据典，没有华丽的辞藻，全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肺腑之言。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钟鸣再次响起，老夫子高声道：“时间到！诸位学子，停笔交卷！”
学子们纷纷放下笔，有的胸有成竹，有的垂头丧气，白珩则是伸了个懒腰，大大咧咧地把答卷交了上去，还不忘对着收卷的老夫子咧嘴一笑。
老夫子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里暗道：又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交完卷，白珩一溜烟地跑到银杏树下，得意地冲着青璃和灵汐扬了扬下巴：“搞定！题目简单得很，我闭着眼睛都能答上来！”
灵汐一脸崇拜地看着他：“白珩哥哥，你真棒！”
青璃挑了挑眉：“哦？那你都写了些什么？”
白珩便把自己写的内容，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说到激动处，还手舞足蹈的，活像个说书的。
青璃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倒是敢写，就不怕考官说你言辞粗鄙，把你赶出去？”
“怕什么！”白珩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说的都是实话！那些文人写的东西，酸溜溜的，哪有我说的实在！”
正说着，明伦堂里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刚才收卷的老夫子，手里拿着一卷答卷，急匆匆地朝着后院跑去，嘴里还喊着：“山长！山长！您快来看！这卷答卷写得太妙了！”
白珩的耳朵尖动了动，心里隐隐有种预感。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个身着藏青色锦袍的中年男子，在老夫子的陪同下，快步走了出来。那男子面容儒雅，眼神深邃，正是嵩阳书院的山长——苏哲。
苏哲手里拿着的，正是白珩的答卷。
他走到白珩面前，目光落在白珩身上，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开口问道：“这卷答卷，可是你写的？”
白珩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拱手道：“回山长，正是学生所写。”
周围的学子们顿时哗然，纷纷围了过来，看向白珩的眼神里，满是惊讶与好奇。
苏哲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赞赏的笑意：“好！好一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好一个‘轻徭薄赋，严惩贪官’！你这答卷，没有引经据典，却字字珠玑，句句切中要害，比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的酸儒，强上百倍！”
老夫子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山长，这学子虽然言辞直白，却心怀百姓，实属难得！”
白珩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竟然得到了山长的赏识，顿时有些飘飘然，摸了摸鼻子，故作谦虚地说道：“学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苏哲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一个实话实说！老夫看你是个可塑之才！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嵩阳书院的学子了！”
周围的学子们顿时爆发出一阵羡慕的惊叹声，灵汐更是激动得跳了起来，拉着青璃的手，大声喊道：“青璃姐姐！白珩哥哥被录取了！”
青璃看着白珩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扬起一抹欣慰的笑意。
而在不远处的假山后面，一道白色的身影悄然伫立，面纱下的眸子，冷冷地盯着白珩，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白珩……”白衣女子低声自语，指尖的玉佩泛着妖异的红光，“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不过，这样也好，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说罢，她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假山之后。
明伦堂前，苏哲正拉着白珩，询问他的来历。白珩胡诌了一个长安游学书生的身份，说得有模有样。
青璃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隐隐有种预感——他们在嵩阳书院的日子，注定不会平静。
而这场看似简单的入学考核，不过是一场更大风暴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