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外的林荫道上，林玄挂断了电话。
龙魂局。
这个名字在记忆碎片中没有任何痕迹，但从对方的语气和用词判断，这应该是一个官方的特殊部门——专门处理“超自然”或“异常”事件的那种。
“效率比我想象的快。”林玄看向校园门口的方向，“从昨晚事发到现在，不到二十个小时。这个世界的官方机构，对异常事件的监控力度不小。”
他没有立刻回拨电话，而是先朝宿舍走去。
路上，林玄在脑海中快速梳理了一下现状：
第一，至少有四方势力在关注他——境外异能者组织、本土不明势力（小巷那三人）、官方龙魂局，以及可能存在的其他隐秘组织。
第二，他的实力恢复缓慢，目前能动用的只有帝魂亿万分之一的本源威压，以及一丝微弱的真元。面对热武器或多人围攻，仍有风险。
第三，这个世界存在修真文明的痕迹，但传承似乎已经断绝。苏文远、陈风这些人手里可能掌握着关键线索。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实力。”林玄心中有了决断，“哪怕只是恢复到炼气一层，配合帝魂威压，也足以应对大多数麻烦了。”
回到宿舍时，只有张浩一个人在。他正戴着耳机打游戏，见林玄回来，只是点了点头，又继续沉浸在游戏世界里。
赵明的床铺空着，据说是跟新交的女朋友出去约会了。陈宇则去了武馆帮忙，晚上才会回来。
林玄坐到自己的书桌前，从背包里取出那本《山海异志》，又拿出一个笔记本。
他要做两件事：第一，翻译并整理书中关于“异常现象”的记录，寻找可能存在的规律；第二，尝试推演那个残缺的“小聚灵阵”，看能否在这个世界布置出来。
翻开书，林玄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快速书写。
他不是在抄录原文，而是在解读和注释：
“《北山经》载：‘有石如人，月圆能言，所言皆验。’——疑为‘通灵石’，受月华滋养百年可生灵智，能感应天地气机变化，故可预知吉凶。布阵时置于‘景门’方位，可增强阵法推演之效。”
“《西山经》载：‘有兽焉，其状如羊，四耳九尾，目在背，其名猼訑，佩之不畏。’——实为‘辟邪兽’遗骨所化石雕。佩戴者可抵御低阶阴邪之气侵扰，对怨灵、煞气有克制作用。”
“《大荒东经》载：‘有山名曰鞠陵于天，日月所出。’——疑似上古传送大阵遗址。日月交替之时，空间壁障最薄，或可窥见阵纹流转。”
一条条记录被重新诠释，原本荒诞的传说在林玄笔下变成了严谨的“修真世界知识”。如果有人看到这个笔记本，恐怕会以为是什么疯子的臆想日记。
但林玄知道，这些都是真的。
至少，在玄黄大世界，这些都是常识。
写完第十二条注释时，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林玄放下笔，活动了一下手腕。
接下来是第二件事：推演阵法。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页手抄本上的残缺阵图。朱砂绘制的线条在意识中重新勾勒、延伸、补全……
这是一个很消耗心神的过程。虽然林玄前世是阵法大宗师，随手就能布置出毁天灭地的仙阵，但现在他只有一丝微弱的真元和帝魂，推演这种基础阵法也需要全力以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林玄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逐渐变得沉重。但他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阵图正在被补全！
原本残缺了大约三分之一的图案，在他脑海中一点点完整起来。那些断裂的线条重新连接，缺失的符文被推导补全，整个阵法的运行原理逐渐清晰……
“成了。”
半小时后，林玄睁开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拿起笔，在笔记本的空白页上，快速画出了一个完整的阵图。
九宫为基，八卦为序，五行轮转，阴阳交汇。虽然只是最基础的小聚灵阵，但在这个灵气枯竭的世界，这已经足够珍贵了。
“阵眼需要一件蕴含灵气的物品作为能量核心……”林玄思索着，“灵石肯定没有，灵草灵药也难寻……或许可以用那枚古玉试试？”
他想起了苏清雪爷爷给的那枚家传古玉。那玉中蕴含着一丝微弱的灵气，虽然品质很低，但作为小聚灵阵的启动核心，勉强够用。
“不过现在不是布阵的时候。”林玄看了眼窗外完全暗下来的天色，“等周末去了苏家，再找机会吧。”
他收起笔记本和书，正准备去食堂吃晚饭，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号码。
这次林玄接了：“喂？”
“林玄同学，我是秦月。”电话那头的女声依旧干练，“我们见个面吧，就在学校门口的‘时光咖啡馆’，我十分钟后到。”
不是询问，而是通知。
林玄微微挑眉：“如果我说没时间呢？”
“那我会在咖啡馆等到你有时间为止。”秦月的语气不容置疑，“这件事很重要，关系到你的安全，也关系到公众安全。希望你能配合。”
林玄沉默了两秒：“好，我现在过去。”
挂断电话，他穿上外套，走出宿舍。
夜色中的校园很安静，路灯已经亮起，三三两两的学生在路上走着。林玄能感觉到，从他走出宿舍楼开始，至少有三道目光从不同方向投来。
一道来自图书馆楼顶，一道来自实验楼五层的窗户，还有一道……来自地下？
林玄脚步不停，心中却提高了警惕。
图书馆楼顶和实验楼窗户的监视者，气息微弱但稳定，应该是龙魂局的人。但地下那道目光……很隐晦，很诡异，带着一种阴冷的气息。
“不止一方在盯着我。”林玄不动声色，继续朝校门口走去。
时光咖啡馆就在学校正门对面，装修简约，价格亲民，是学生约会、小组讨论的热门地点。此刻正是晚饭时间，店里人不少。
林玄推门进去，扫视了一圈，很快锁定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那里坐着一个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女子。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短发齐耳，五官清秀但眼神锐利。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坐姿——腰背挺直，双手自然放在桌上，看似随意，实则随时可以做出反应。
职业习惯。
林玄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秦月？”他问。
“是我。”秦月打量了林玄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资料里说这是个内向孤僻的贫困生，但眼前的年轻人，眼神平静得可怕，气质沉稳得不像十八岁。
“喝点什么？我请。”秦月将菜单推过来。
“不用了，直接说事吧。”林玄淡淡道。
秦月也不勉强，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平板电脑，点开一份文件，然后将屏幕转向林玄。
那是一段监控录像的截图，画面有些模糊，但能看出是旧书店街那条小巷的入口。时间戳显示是昨晚八点十七分。
“昨晚八点十五分到八点二十分之间，你进入这条巷子。八点二十三分，有三个身份不明的男子也进去了。八点二十六分，你独自离开。八点三十分，那三个男子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秦月盯着林玄的眼睛，“这五分钟里，发生了什么？”
林玄面不改色：“他们问路，我指了路，然后我就走了。”
“问路？”秦月笑了，但那笑容里没有温度，“林玄同学，那三个人是‘黑蛇’组织的成员，地下世界有名的雇佣兵，专门接一些见不得光的活。他们会找你一个大学生问路？”
“那我就不知道了。”林玄耸肩，“也许他们迷路了。”
秦月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换了话题：“昨天中午食堂，校篮球队的张猛为什么会在你面前突然瘫倒？根据目击者描述，你甚至没有碰到他。”
“他可能低血糖吧。”
“今天上午古武社，社长陈风对你态度异常恭敬。为什么？”
“陈社长人比较客气。”
“下午图书馆，你和历史系退休教授苏文远交谈了近二十分钟。聊了什么？”
“一些古籍方面的问题。”
一问一答，滴水不漏。
秦月的眉头越皱越紧。她从事这行三年，见过各种人，但像林玄这样难缠的还是第一个——不是那种老油条的圆滑，而是一种……绝对的平静。仿佛她问的所有问题，在他眼里都无关紧要。
“林玄同学。”秦月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昨晚小巷里发生的能量波动，我们的监测设备记录到了。虽然很短暂，但强度达到了B级。你知道B级意味着什么吗？”
林玄眼神微动：“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足以徒手拆掉一辆装甲车。”秦月一字一句地说，“意味着如果失控，可以造成大规模伤亡。意味着……你必须接受监管。”
“监管？”林玄笑了，“凭什么？”
“凭《特殊能力者管理条例》第三十七条。”秦月从包里拿出一份红头文件，“所有在境内活动的、拥有超出常人能力的个体，都必须向龙魂局登记备案，并接受必要的监督和指导。这是法律。”
林玄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
条款很多，核心思想就一个：所有“异能者”都必须被官方掌握。
“如果我不登记呢？”他问。
“那我们有权采取强制措施。”秦月的语气变得严肃，“包括但不限于限制人身自由、没收危险物品、甚至……消除威胁。”
最后四个字说得很轻，但分量很重。
林玄放下文件，看向秦月：“秦小姐，我想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
“第一，我不是什么异能者。”林玄平静地说，“第二，昨晚小巷里的能量波动，跟我无关。第三，如果你坚持要‘监管’我……”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威严：
“恐怕你们还没那个能力。”
话音落下的瞬间，秦月突然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
不是物理上的压迫，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她仿佛看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影无限拔高，化作一尊顶天立地的神祇，冷漠地俯视着她这只渺小的蝼蚁。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秦月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特制的手枪，枪里装的不是普通子弹，而是专门针对异能者的“能量抑制弹”。
“别紧张。”林玄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事，强求不得。”
秦月的手停在腰间，没敢把枪掏出来。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眼前的年轻人，可能比资料里预估的危险得多。那种感觉……不像是普通的异能者，倒像是……
像是那些古籍里记载的，更高层次的存在。
但这个念头太荒谬了，秦月立刻将它压了下去。
“林玄同学。”她深吸一口气，改变了策略，“我们不是敌人。龙魂局的职责是保护国家和社会稳定，同时也保护像你这样的特殊人才。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们可以提供很多便利——经济支持、安全保障、甚至是……帮你寻找同类。”
“同类？”林玄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对，和你一样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秦月点头，“这个世界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有很多隐秘的传承、古老的家族、甚至是……从上古时代存活下来的存在。如果你孤身一人，很容易被某些不怀好意的势力盯上。”
林玄若有所思。
秦月说的这些，和他之前的判断基本吻合。这个世界确实存在隐藏的力量体系，而且看样子，官方对此有一定程度的掌握。
“我需要考虑。”林玄最终说。
“可以。”秦月松了口气，“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私人号码。二十四小时开机，有任何需要或者任何发现，随时联系我。”
她递过一张纯黑色的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没有职务，没有单位。
林玄接过，看了一眼，收进口袋。
“另外。”秦月又补充道，“最近江海市不太平。境外有几个组织的人潜入进来了，目标不明。你自己小心，如果遇到危险，立刻联系我。”
“谢谢提醒。”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秦月便起身结账离开了。临走前，她深深地看了林玄一眼，眼神复杂。
林玄坐在原位，慢慢喝完杯中的水。
龙魂局……比预想的难缠。那个秦月虽然年轻，但很敏锐，而且她背后代表的是国家机器。在这个世界，与官方对抗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或许可以有限度地合作。”林玄心中盘算，“借助他们的情报网，了解这个世界隐藏的一面。但核心的秘密，绝不能暴露。”
正思索间，帝魂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预警！
不是来自咖啡馆内，也不是来自街道上，而是来自……地下？
林玄猛地站起身，看向脚下。
在他的感知中，地底深处，有一股阴冷、污秽的能量正在快速上涌！那股能量所过之处，地脉之气都被污染、扭曲！
“什么东西？”林玄眼神一凛。
他立刻冲出咖啡馆，朝学校方向跑去。那股能量的源头，就在江海大学校园下方！
夜色已深，校园里行人稀少。林玄一路疾奔，帝魂的感知全力展开。
越来越近了……
那股阴冷的能量已经涌到了地表，正在校园西北角的一片小树林里汇聚！
林玄冲进小树林，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树林中央的空地上，泥土翻涌，一个直径约两米的黑洞正在形成！黑洞边缘，泥土像是被无形的手撕开，不断向外扩散。从洞中涌出的，是浓郁到几乎凝成实质的黑气！
黑气中，隐隐传来凄厉的哀嚎，还有骨骼摩擦的咔嚓声。
“阴气汇聚，怨灵滋生……”林玄脸色凝重，“这是……阴脉爆发？！”
在玄黄大世界，有些地方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或历史原因，会形成“阴脉”。阴脉积蓄到一定程度，就会爆发，喷涌出大量阴气和怨灵，污染周边环境，危害生灵。
但这个世界灵气枯竭，按理说不该有阴脉存在才对！
除非……
“除非是人为的。”林玄眼神冰冷，“有人在故意激发地底积存的阴气！”
他快步上前，正要探查黑洞的情况，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那、那是什么？！”
林玄转头，看到两个女生正站在树林边缘，惊恐地看着黑洞。她们应该是晚上散步路过，恰好撞见了这一幕。
“快离开这里！”林玄喝道。
但已经晚了。
黑洞中，一只惨白的手猛地伸出，抓住了地面！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
七八个“人”从黑洞里爬了出来。
它们穿着破旧的古代服饰，皮肤青黑，眼眶空洞，浑身散发着腐臭和阴冷的气息。爬出黑洞后，它们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向了林玄和那两个女生。
空洞的眼眶里，亮起了幽绿的火光。
“啊——！！！”
两个女生发出尖叫，转身就想跑。
但其中一个“人”速度极快，几乎瞬间就扑到了她们面前，伸出青黑色的手，抓向其中一个女生的脖子！
林玄眼神一厉。
来不及多想，他体内那丝微弱的真元瞬间调动，汇聚在右手食指指尖。
一步踏出，身形如电！
在那只鬼手即将触碰到女生的瞬间，林玄的食指已经点在了那个“人”的眉心。
“破。”
一声轻喝。
指尖真元迸发，化作一道纯阳之气，瞬间贯入那“人”的眉心。
“嘶——！！！”
那“人”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整个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青黑色的皮肤上，浮现出道道金色的裂纹。下一秒，它轰然炸开，化作漫天黑气，消散在夜空中。
另外几个“人”见状，齐齐发出怒吼，朝林玄扑来！
林玄面色不变，身形在树林间快速移动。每点出一指，就有一个“人”被纯阳之气净化、消散。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看似轻松，实则消耗极大。体内的那丝真元正在快速减少，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还有五个……”林玄心中计算着。
就在这时，树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喝：
“里面的人！立刻停止行动！我们是龙魂局！”
是秦月的声音！
她和另外三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冲进树林，看到眼前的景象，全都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一个年轻队员失声道。
秦月最先反应过来，厉声道：“准备作战！目标：未知类人形异常实体！使用三级净化弹！”
四个枪口同时抬起，对准了剩下的五个“人”。
但林玄比他们更快。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金芒一闪而逝。
帝魂的本源威压，如潮水般扩散开来！
虽然只有一丝，但那毕竟是神帝级的灵魂本质。对阴邪之物来说，这是天敌，是绝对的克制！
五个“人”同时僵住，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在了原地。
它们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发出无声的哀嚎。几秒钟后，在秦月等人震惊的目光中，它们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一点点融化、消散……
最终，只剩下一地的黑灰，和那个正在缓缓闭合的黑洞。
树林里一片死寂。
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两个女生压抑的啜泣。
秦月缓缓放下枪，看向林玄。
月光下，那个年轻人的背影显得有些单薄，但站在那里，却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山。
“你……”秦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玄转过身，脸色有些苍白——刚才的消耗太大了。
他看着秦月，又看了看那个已经闭合大半的黑洞，沉声道：
“通知你们的人，封锁这片区域。”
“另外，查一下这片树林的历史。”
“一百年前……不，至少三百年内，这里发生过什么大规模死亡事件。”
说完，他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秦月等人，转身朝树林外走去。
夜风吹起他的衣角，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
秦月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那些黑灰，还有那个正在彻底闭合的黑洞，忽然觉得……
这个世界，可能要变天了。
而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或许就是那个……
掀起风暴的人。
（第五章完，字数：35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