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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边,班主任提高嗓门喊了一句:“我说,陈音考上一中啦!是一中建校以来第一个聋人学生!”
妈妈挂了电话,看着奶奶,看着爸爸,看着所有人。
发出一阵狰狞又放肆的笑声。
“不好意思,让你们失望了。”
“陈音考上了。”
接着她一指奶奶:“老太婆!你该跟我姓陈喽!”
一中的大门,金碧辉煌。
可对我来说,却是另一座牢笼。
重点高中的课程进度快得惊人。
老师讲课不再像初中那样板书详细,更多的是口述和拓展。
我盯着老师的嘴唇,拼命想要读懂,可老师语速太快了,专业术语太多了。
我像个溺水的人,越挣扎,沉得越快。
第一次月考,我倒数第一。
与此同时,妈妈的服装店生意也遭到了重创。
网购兴起,实体店越来越难做。
妈妈没钱再给我请昂贵的家教了。
压力,焦虑,自卑。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我甚至开始幻听,耳边总是有嗡嗡的嘲笑声。
医生诊断:重度抑郁。
妈妈破天荒给我请了一周假。
我天天吃了就睡,醒了就发呆。
重返校园那天,我以为自己充满了电,可看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板书,那些符号依旧像天书一样乱飞。
我还是那个跟不上的废物。
“励志典型”的光环碎了一地,露出了里面全是烂泥的里子。
我稳稳占据了全班倒数第一的宝座,连倒数第二名都甩开我几十分。
老师们看我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关切、期待,变成了不耐烦,最后视而不见。
那些曾经因为我考进重点班而闭嘴的同学,再次活跃起来。
我的助听器经常莫名其妙发出尖锐的啸鸣。
课间去卫生间,回来总看见保温杯里漂着几只死苍蝇。
只有教导主任刘老师还不放弃我。
那个快退休的老头,看我跟不上,常把我叫到办公室,把他的教案复印给我,用很大的声音给我讲题。
这却成了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天我抱着教案回教室,几个女生围在门口,笑得意味深长。
“真行啊,不仅是个聋子,还是个狐狸精。”
“听说她是靠陪老头进来的?不然一个残废怎么进重点班?”
“刘老头都快六十了,她也下得去嘴,真恶心。”
我没有反驳,因为我一激动就发不出连贯的声音。
我开始呕吐。
一进教室就吐,看见课本就手抖,心跳快得像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医生看着检查报告,眉头皱成了川字。
“躯体化症状很严重,这是身体在求救。必须休学,不能再逼她了。”
妈妈一把夺过病历本。
“休学?不可能!”
“您不知道我们费了多大劲才考上一中!现在休学,以后还怎么跟得上?”
“医生,您再想想办法,您再给她开点药,不能停课!”
医生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