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虽说晞白的话完全算得上是威胁，但那夜过后，他什么都没让我做。
我像是做了场荒诞的噩梦，也更清楚地认识到，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掉的。
隔天，我还在对着那碗早已凉透的送子汤发呆。
门外传来轻而规律的叩击声。
平鲜少有人来访，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门被推开一线，玄色织金的蟒袍下摆最先映入眼帘。
竟是晞白独自走了进来。
屋里没点几盏灯，他苍白的面容显得格外幽深。
“明我会向陛下进言，为你请晋位份。树欲静而风不止，位置高了，盯着的人虽多，想轻易动手的，也得掂量掂量。至少，明面上更稳妥些，于你，于孩子，都是眼下最好的出路。”
他像是并不在意我的回答，说罢，深潭似的眼睛紧盯着我。
“为什么？”
我听见自己涩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你没有选择。”
我浑身一震。见我这样，晞白反倒表情温和了些。
他不再多言，像一道悄无声息的影子，融入门外昏暗的光线里。
我瘫坐在凳子上，冷汗湿透了里衣，心神俱乱。
阿絮却在我心里肯定：“他是宫里最有权力的人之一，既然示好，我们接着便是。”
“可他手里不知沾了多少血，怎么会无缘无故帮我？”
“娘！现在不是追究他可不可信的时候！有人递过来一绳子，哪怕绳子那头是悬崖，我们也得先抓住爬上去再说！活下去！活下去才能想以后！”
阿絮的话让我稍稍安心。
我将掌心贴在尚且平坦的小腹，仿佛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悸动。
这是我的孩子，我至少应该相信他。
翌晚宴，灯火煌煌，我在末席如坐针毡。
目光不敢乱瞟，仍能感觉到来自上边若有若无的注视。
是晞白，还是皇上？
照昨所言晞白随时可能开口，到时我唯一要做的就是配合他。
依他的意思，应是让我等晋位后再将阿絮的存在告诉皇上。
就在这时，席间骤然响起一声惊呼。
只见晏清殊脸色煞白，身子晃了晃，软软地向一旁歪倒。
身旁的侍女慌忙扶住她：“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殿内乐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去。
那侍女满脸惊惶，视线却直直射向我：“陛下！奴婢方才去后厨为娘娘取醒酒汤，看见选侍身边的宫女在娘娘的汤盏附近徘徊！定是有人存心谋害！”
满殿哗然！
我脑中“嗡”的一声。
阿絮愤愤不平：“贼喊捉贼……果然是她！”
“秦选侍，你有什么想说的？”
雍和帝神情很淡，看不出喜怒。
因我与颐嫔入宫前交好人尽皆知，此刻无人贸然出声。
我喉咙发紧，晞白忽然站起身，对着御座微微一礼。
他姿态恭敬：“陛下，此事恐是误会。秦选侍并非心存歹念，实是怀有身孕，近害喜体弱，心神不宁，身边宫人照料或有疏失，无意冲撞了颐嫔娘娘也未可知。”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比刚才的指控更令人震惊。
我亦是惊愕地望向他。他疯了吗？完全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当朝势力盘错节，前朝后宫耳目众多，无异于是将我隐瞒有孕之事暴露无遗。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表情都精彩纷呈。
皇上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几不可察地沉了沉。
虽很快恢复如常，但我还是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不悦。
晏清殊也朝我看来，眼神复杂难辨。
唯有晞白仍维持着礼敬的姿势，恍若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