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韩郎中大驾光临所为何事?”。陈阳眉头一挑,不着痕迹的躲过去,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陈司正,瞧你这话说的,没事还不能找你叙叙旧?”。
韩庆嘿嘿一笑,端起茶壶,给陈阳沏上一杯茶。
“陈司正,这茶可是李尚书送我的,平日里我自己都舍不得喝,尝尝如何”。
茶汤入杯,一股浓郁的茶香逸散开来,满屋飘香。
陈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入口微苦,回味甘甜,同时还有一股微弱的暖流游过舌尖,直入丹田,一口茶下去,浑身多了丝暖意。
“灵茶?”。
陈阳不由多看了眼韩庆,平日里他虽一直待在罚恶司,可不代表他没见识。
“陈司正,若觉得茶不错,这块茶饼送你了!”。韩庆一摸手上储物戒,落下一块茶饼,不着痕迹的放到陈阳面前。
“有何事说便是”。陈阳撇了眼韩庆,眼中多了一丝防备,单是这块茶饼,至少值千两银子。
虽说韩胖子出了名的大方,但有句话是无功不受禄,半夜来罚恶司,怎可能是特意给他送茶饼的。
“确实有点小事要劳烦陈司正”。
韩庆干咳一声,有意无意瞥了眼厅堂外两个武吏。
“你们二人先回去休息,我自己招待韩郎中就行”。
“是”。两个武吏拱了拱手,回身离开一刻也不多留。
“韩郎中,这下可以说了”。
“陈司正,昨日可有一名为左更的妖魔道人被打入罚恶司?”。韩庆贼眉鼠眼的环视一圈,而后压低声音,凑到陈阳身前小声说着。
“是有一名为左更的妖魔道人”。
陈阳点了点头,身为司正,每日押入罚恶司的妖魔道人,他都会过目一遍,这左更修为不算高,却被打入了甲字科。
其犯的事可不小,卷宗上写。
左更在一府城藏了两年,忽有一日,劫走了知府千金,还盗走了知府多年积蓄,上千两白银。
“可是那知府救女心切,韩朗中这才来走一遭?”。
罚恶司的牢房,取十天干的前五干,甲乙丙丁戊所划分,这些时日他已不去点卯,其余四干谁刑,全凭张举武分。
但甲字科的牢房,定会是他刑。
“对对对!陈司正说的不错”。
韩庆连忙点头,稍稍顿一下,而后又压低声音说道。
“明日刑那妖魔道人,陈司正只问方知府之女即可,不必问千两白银下落”。
“韩郎中,此举不妥,卷宗所写之事,若罚恶司问不出,岂不是说刑术落了下乘?”。
“千两白银下落已寻到,不劳烦陈司正费心”。韩庆干笑一声,胖乎乎的手伸入袖口,拿出一张纸条放在陈阳面前。
“这千两白银,便藏在武陵府三十里外,金沙江的江碑下”。
“韩郎中,这千两白银当真寻到了?”。
陈阳拿起这纸条看一眼,见上面所写与韩庆口说无异,不由露出一个玩味的眼神。
“方知府与李尚书乃故交”。韩庆并未回答,自顾自的说了一句,右手一敲桌子,“哗啦~”一下,自储物戒掉落十余片金叶子。
“近来押入罚恶司的妖魔道人越来越多,凝血丹,清煞丹已所剩无几,数十酷役气血亏空,煞气缠身”。
陈阳端起茶杯抿一口,看都未看金叶子一眼,不等韩庆说话,又自顾自说道。
“酷役一日两餐,亦有些简陋,床也该换了,若能再多添几身衣裳更好!”。
韩庆眼皮跳了跳,这罚恶司的司正,还真是出了名的难对付,打过几次交道也不行。
“武陵可是个富饶地!”。
说到这里,韩庆眼睛眯成一条缝,手指沾了沾茶水,在陈阳面前写了个一字。
“一万两……”。陈阳眉头一挑,看了眼韩庆,后者点头不语。
“黄金?”。
“白银!”。
韩庆脸上肥肉颤抖,有些被陈阳的胃口吓到,赶忙开口纠正。
“陈司正方才所言之事,我会与李尚书说说,酷役不易,实该体谅一下”。
“多谢韩郎中!”。陈阳笑着拱了拱手。
见陈阳变脸如此快,韩庆不由摇了摇头。
陈阳这个司正,实在是太尽职了,起初每逢年末便要去几趟物部,言酷役太苦了,让拨银子下来。
物部的人若推脱,陈阳便开始写小作文,写的那叫一个荡气回肠,看似谁都没骂,却将半数人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但陈阳骂的又极有水平,让人想发火都没地方发,奈何除了武部奉君,谁也管不到陈阳。
时间久了,物部的人终于受不了了,以为给罚恶司拨银子就行,可下一年年末,陈阳又写起了小作文。
到这还是镇妖司的事,一日,物部的人跑来罚恶司,跟陈阳诉苦,说朝廷户部不拨银子下来,他们也没办法。
于是乎,陈阳把矛头指向了户部……
这也是他认得陈阳的原因。
想到这里,韩庆无奈叹了口气,尽职是好事,可太尽职也不行。
“三纹清煞丹,此物想必对陈司正有大用!”。韩庆拿出一个白玉瓶。
陈阳眉头一挑,不由多看一眼韩庆,先是灵茶,一堆金叶子,一万两白银,又是三纹清煞丹,可见方知府的事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明日刑左更,陈司正莫要领酷役进去,只刑问方知府千金下落,其余陈司正只当没听见”。
“嗯”。
见陈阳应下,韩庆嘴角咧开,彻底放下心来,将白玉瓶放到陈阳面前,却见后者又将白玉瓶,金叶子,灵茶尽数推了回来。
“户部能拨下银子即可”。
陈阳神情平淡,仅多看了一眼三纹清煞丹,此丹他知晓,乃道家天师府所炼,可剔除身上煞气。
但他此前吃过一颗,第二颗并无大用。
“方知府出身武职,后拜入太师门下,当了二十年武陵知府,这武陵府盛产丝绸,茶叶,单说富裕,可入大夏前十郡!”。
此话说完,见陈阳还是不为所动,韩庆眼珠一转,脑中灵光一闪。
“听闻陈司正文采过人,堪比京畿五大家,字迹更是胜过大夏十二名帖,恰逢皇后过手,这些东西可能买陈司正一篇墨宝?”。
陈阳犹豫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可”。
韩庆都这般说了,若是再不应下,便是他不识趣了。
毕竟这些东西他不收,有些人可不安生。
皇宫的曦皇后深受皇帝喜爱,不仅长得倾国倾城,更是有名的才女。
于是乎,每年过寿文武百官跟打了鸡血一样,诗词歌赋齐上。
陈阳拿出上好的澄堂宣,研墨饱笔,眉头微微皱起,思索该写一句什么好。
“陈司正不必勉强,随意写几句就行”。
韩庆打了个哈欠,夸皇后的话,早几天他就想好了,让陈阳写幅墨宝,不过是个由头。
“嗯”。
陈阳应了一声,三息之后,眉头舒展开来,毛笔落在宣纸上的那一刻,身上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不再是病怏怏的。
“文气?”。
韩庆瞳孔睁大,心中一惊,不由揉了揉眼睛,他是进士出身,天子门生,现如今算是半个儒修。
若他看的不错,陈阳落笔时,那股气应是他所追求的文气!
“韩郎中,你看如何?”。
不过数息,陈阳收笔,将宣纸递给韩庆,后者回过神,赶忙接过来看,口中轻声诵读。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话音落下,韩庆愣了足足一盏茶,而后拍膝大笑,激动的面红耳赤,恨不得抱着陈阳亲一口。
“这辞赋妙啊,陈司正,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
陈阳笑而不语,这三句摘自洛神赋,洛神赋什么来头?
千古第一赋文!
说起这赋文,本就是写出来夸皇后的,写给韩庆正好对口。
“这金叶子,那万两白银,韩郎中帮我买成经文,文房四宝,大药,若能买些去煞的丹药更好”。
陈阳只收了三纹清煞丹。
“这事放心交给我!”。
韩庆一拍胸脯,将金叶子与宣纸收起,一脸乐呵的离开,嘴里还哼着不知哪学来的淫呛小调。
“终于肯拿了,若是不拿我怎么拿?我不拿李尚书怎么拿?”。
“李尚书不拿,我又怎么进步”。
陈阳端起茶杯,将余下茶水饮尽,耳边听见这句话,扭头看一眼,泛白的双眸倒映出韩庆的身影,不由默默摇了摇头。
“官僚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