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谢峤脸上阴沉的神情,方才还凶神恶相的掌事姑姑脸都白了,连忙上前跪下:“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四周的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接连跪下请安。
不一会,四周都跪满了人。
谢峤微凉的手指极有存在感,这种亲昵的接近让聂颂宁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前世她觉得这双手多有安全感,如今就有多惊恐。
几乎是一瞬间,聂颂宁就拍开他的手,接连退了好几步。
等反应过来她做了什么之后,她身子都有些发软。
“殿下恕罪……”
谢峤未语,眯着狭眸看着被拍开的手。
女子的力气并不大,拍在他手上就跟挠痒似的,只是他方才在她眸中看见了除了惊恐之外的,另一种情绪。
厌恶。
她在厌恶他?
她怎敢?!
聂颂宁知道自己今日被谢峤抓住已是必死无疑。
前世他是看在赐婚的份上绕过她,今世她并没有求赐婚,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面对这个突然出现在东宫,还是在小厨房的人……
他不千刀万剐都已经是仁慈。
于是脑海中不禁想起谢峤这被隐藏在内的杀戮真面目,腿一软,没出息地跪了下来:“奴婢知错,求殿下饶命……”
谢峤冷漠地站着,盯着聂颂宁不断发抖的身子,没有说话。
这么怕为何还要跑来东宫?为何还要买通人在他茶中下药?
他的视线慢慢移到四分五裂的茶壶上。
四周除了茶壶的碎片之外,干干净净,一滴水渍都没有。
她将壶中的茶倒了。
谢峤讥讽道,“要孤饶你什么?”
掌事姑姑狐疑地望着跪在不远处的聂颂宁,思忖片刻,跪前了点,带着谄媚的声音响起:
“殿下莫要怪罪,这小姑娘兴许是刚来东宫不久,不懂规矩,冲撞了殿下,奴婢待会一定好好管教。”
“是吗?”谢峤的神色越发冷漠,声音冷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杀人。
聂颂宁知晓,这是他即将发火的预兆。
前世就是这样,他一旦发火,四周的人都免不了迁怒,而自己更是会被他折磨得凶狠,一整夜都不能入睡。
回想到那些日子,聂颂宁的身体抖得越发真情实意了,连忙否认:“是奴婢胆大妄为,奴婢不敢推脱罪责……”
瞧着聂颂宁见他就像见到鬼一样,仿佛自己能把她吃了,谢峤冷嗤一声:“谁让你自称奴婢了。”
聂颂宁咽了咽口水:“殿下天潢贵胄,万民都是您的奴婢。”
“那孤不如当个好人,把你全府上下都贬为贱籍,免得你一口一个奴婢叫不过瘾。”
聂颂宁一哽,再也不敢说话了。
气氛霎时变得越发诡异,跪着的宫人喘气声都不敢大声。
见聂颂宁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脸上还一副死到临头的模样,他心头那个火蹭地一下上来了。
他发泄似地一踹托盘。
托盘上残余的碎片受力往聂颂宁那飞去。
“嘶。”
尖锐的碎片划伤了她的脚腕,鲜血流了出来,聂颂宁闷哼一声。
谢峤没有想伤害聂颂宁的意思,见聂颂宁神色有些惨白,愣了一下:“受伤了?”
聂颂宁摇了摇头:“臣女没事……”
越是躲避,他便是越要逆而行之。
他低头用力掐住她的下巴,俊朗的面容尽是阴翳:“孤问你什么,你就老实回答。”
“……是。”
谢峤为何突然这么反常?
而且她隐隐能感受到,他生气的源头并不是她偷溜进东宫。
聂颂宁小心翼翼抬眸,撞进了谢峤那双如曜石般深不可测的眸子里,他的眸中流露着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你对此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聂颂宁。”
聂颂宁!
犹如一滴水滴入油锅,顿时炸开了掌事姑姑以及其余人疑惑的脑子。
他们可能会不清楚聂颂宁的模样,但不可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这满皇城的人都在看着,就想知道她最后能不能勾住太子殿下的心,飞上枝头。
坊间赌坊还有人暗中下注。
绝大多部分的赌徒都压了聂颂宁会败,如今看来,兴许并非如此。
聂颂宁咬咬唇,措辞在口中嚼碎了一万遍也不知从何说起。
偷偷潜入东宫已经是死罪,但下药的罪名绝不能再次落在她身上,即便是死,她也不要带着这不清白的名声去死。
谢峤出现在小厨房,以及这一路过来如此顺利。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分明是早已知晓,只等她这条鱼儿上钩!
“殿下,奴……臣女知晓偷偷潜入东宫罪不可赦,不求殿下饶过臣女,只求殿下还臣女一个清白,指使小琴下药的人另有他人,并非臣女。”
谢峤没听到想听的:“就这个?”
聂颂宁,“收买小琴是臣女鬼迷心窍……”
“还有呢?”
“……”聂颂宁吸了口气,终于有些绷不住了。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行吗?为何要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难堪?
更何况,她实在想不出她还有什么冲撞了他。
“臣女不知……请殿下指点。”
捏着聂颂宁下巴的手微微发力,带着不满。
他常年习武,手的力气自然比寻常人大许多,只是这么一掐,聂颂宁水嫩的肌肤就染上了一层红。
少女本就生得肤如凝脂,如今因为恐惧,脸色苍白如纸,近乎没有什么血色,这么一处泛红竟奇迹般将女子映得生动了几分。
看起来不再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瓷娃娃。
但人儿似乎是被弄疼了,不敢出声,眼神有些不安,令人心生怜惜。
谢峤眼神暗了暗,偏头甩开了手。
“破坏东宫物件,你打算如何赔偿?”
被甩开后,聂颂宁退了几步才站定,闻言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她偷潜入东宫,收买小琴,迷晕小琴这些罪名哪个不比这个罪名轻,他为何只问了这个……?
“出来着急,臣女并未带银两,麻烦殿下说个数,臣女回去后让人送银两过来。”
说完聂颂宁心里都没底。
她还能回得去吗?
几乎是在下一秒,谢峤嘲讽道,“你现在还想回去?”
聂颂宁闭了闭眼,旋即跪下:“臣女知道了。”
“你这说跪就跪的坏毛病何时学的?昨日假装往孤怀中倒的不是你?”
虽然是真事,但如今明晃晃地被说出来,即便是隔了一世,也让聂颂宁觉得耳热。
她低下头,咬着牙:“殿下莫要说笑了,臣女那是脚扭了……”
“对,就是脚扭了。”
盯着聂颂宁耳尖那抹红,谢峤勾了勾唇。
“跟上。”
谢峤不想在此多待,留下一句话就转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