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江峰是一个来自农村的孩子。90年代初,社会对农村人还是很残忍的。那时候,叶江峰所在的北方小城,私人企业还是很少的。而国营工厂根本就不要农村的孩子。没有办法,高中毕业的叶江峰,改变命运的策略只能,学一门技术到外地打工。
1993年夏天,叶江峰选择了离自己最近的城市去寻梦。那座城市当时有一所远近闻名的服装技术学校。叶江峰考虑到自己的性格特点不适合干粗活笨活。所以选择了服装裁剪这门手艺。
其实更重要的是收音机里的广告吸引了他。广告里说的毕业后可以安排去北京工作。月薪三百元。要知道这是多么大的诱惑呀。
尤其北京,那是首都啊!闪闪发光的城市,自己心驰神往的地方。
三百元对他来说,也是个巨额的数目。要知道当时的工资和物价多么的低。叶江峰父亲干锻件一个月才二百多,那可是苦活累活,俗称打铁。而叶江峰上高中一个月生活费才二十元。听到这样的广告对他来说可是心花怒放。感觉幸福在向他招手!
他的世界瞬间变得明亮了很多。跟父母要了二百的学费,独自坐车去了那座陌生的城市。这个城市从此与他结下了不解之缘。
意气风发的叶江峰就这样来到了这个因为酒而闻名全国的小城。之所以被称为小城,是因为那时候的,它虽然是地区的所在地,但也只是个县级市而已。
学校有服装设计班和服装裁剪班。叶江峰报的是裁剪班,也就是能去外地打工的班。招生老师说的天花乱坠。说毕业了可以去北京天津石家庄等大城市。百分百的就业。
江峰兴奋的说:我要去北京!
招生老师看了他一眼说:我不敢百分百给你打保票能去。你们毕业了,人家工厂过来挑人,必须要挑中你才行。你选择人家,人家也得选择你,这是双向选择。但是你放心,就是去不了北京,也会给你安排大城市的工厂,可以去天津可以去济南可以去石家庄天津。知道你们都喜欢大城市,放心吧,这里会给你一个光明的未来!
叶江峰心里想,自己也不一定非要去北京,别的大城市也行,总之比自己所在的一亩三分地鸟不拉屎的地方强。他梦想着逃离农村去大城市长长见识。
年轻的叶江峰从小到大生长在农村,叶江峰确实不喜欢农村。他非常向往城市的生活。这次出门学习就是他通往城市的一个跳板。
城里人是不屑于此的。他们都是去国有的企业应聘,或者顶替父母接班。他们不会因为生计发愁。那时候农村的孩子是没有办法没有出路的。虽然改革开放,但是北方的私营企业还是凤毛麟角,尤其是一些小地方,民营企业基本上就没有发展。
叶江峰站在技校的门口,望着斑驳的红色砖墙 攥紧了手中的行李袋,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农村老家,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
七月的阳光依然毒辣,晒得他额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同学,你是新来的吧?一个清脆的响声在身后响起。
叶江峰转身看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正冲他笑。她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裙摆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女孩那年十九岁,身材苗条亭亭玉立。人长的水灵。大眼睛,双眼皮儿,高鼻梁,粉嫩的嘴唇,白皙的皮肤。尤其长了一对弯弯的柳叶眉,真是天生丽质啊。
九十年代女孩子普遍都不会化妆,顶多涂抹一点郁美净儿童霜啥的。尤其农村女孩。这所学校生源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来自农村的。那时候城镇户口特别吃香。农村人想变成城里人只要上大学一条路。当然十年后城市户口松动,有钱也可以买成商品粮了。
我叫石敏,是裁剪一班的班长。女生伸出手,欢迎你!我带你去报到吧。
叶江峰愣在原地,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再仔细看看,他的眼睛像两汪清泉,笑起来时,眼角微微上挑,带着几分俏皮。他慌忙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才敢去握他的手
我…我叫叶江峰。他结结巴巴地有点激动的说:很高兴认识你!
石敏的手很软,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处于青春期十九岁叶江峰对女孩还是有点害羞的。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快的几乎要蹦出胸膛。他低着头,不敢再看石敏的眼睛,生怕自己会做出什么失态的事儿。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一见钟情。
学校的生活比叶江峰想象的要忙碌的多。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练习裁剪,晚上还要在昏暗的灯光下练习缝纫。但他并不觉得辛苦,因为每天都能见到石敏。这是他每天最开心的事。
石敏是班里最优秀的学生。每当她早读,或者专注的裁剪衣服时,叶江峰都会偷偷的看他,阳光从窗外斜斜的照进来,她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细碎的阴影,像蝴蝶的美丽翅膀,轻轻的颤动。
叶江峰知道,因为她的美丽和聪慧,自己是配不上石敏的。叶江峰总是感觉有点自卑,但他还是控制不住狂热的内心,忍不住想要靠近她接近她,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她。
在市区的路边他发现有一种紫色的花朵,开的正盛。现在知道它叫木槿,想当年连花的名字也不知道。花朵虽然不大但是很漂亮。
老土而又傻冒的文艺青年叶江峰竟然突发奇想,他摘了很多的木槿花,跑回学校教室,偷偷的放到了石敏的桌斗里面。想着给她个惊喜,借以表达自己的爱意。
现在的人都知道玫瑰花代表着爱情,在叶江峰这里,这样紫色的不知道名字的怒放的小花,同样代表着他的爱情。
第二天早早跑到教室,观察石敏的表情。她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他故意凑到石敏的桌前,神秘兮兮的小声的问:班长,看到你桌斗里的花儿了没有?
石敏抬头望望他,噗嗤一声笑了,问:那花儿是你放的呀?
叶江峰点点头,他热切的盼望着石敏会给他一个开心的回答。
石敏说:我还以为谁搞恶作剧呢,原来是你。
不是恶作剧,就是摘了送给你的。漂亮吗?叶江峰问。
漂亮是漂亮,但是请你以后不要再摘了。人家那是供大家欣赏的,你这样做也太不讲究公德了吧?石敏笑着说。
叶江峰禁不住脸上一热,弄了个烧鸡大窝脖。他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同桌的素素是个肤色有点黑的姑娘,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事。他坐下时竟然对他笑了笑。叶江峰如梗在喉,心虚但略加不满的问:你笑啥?
我笑花,垃圾桶里的花儿!
叶江峰果然在垃圾桶里看到,经过一夜已经发蔫的木槿花。
叶江峰心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