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我暂时还不考虑这件事。”
宋之景一直没有想过娶媳妇，对于李婶子的好意，断然拒绝。
“你一个大男人在家，没有女人照顾是不行的，你看你家黑蛋，天天在外面玩，晒得这么黑多糟心。”
李婶子见黑蛋没心没肺吃饭，身上的衣服每天都打补丁，想起宋之景一人又当爹当妈，不免操心。
“李婶，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我成分不好，我也不想耽误对方。”
“你别说我有个老姐妹，她儿媳妇早年守寡带着一女娃，人家不介意你的成分，而且人家是烈士遗孀。”
李婶子的话，令宋之景摇摇头。
“难不成你是看上那个齐同志？”李婶子见他拒绝，想起大院近日的传言，好奇地问。
“我跟齐同志没有关系。”宋之景温和地说。
“李奶奶，你要跟我爸介绍媳妇吗？”黑蛋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完饭，好奇地仰起头，来到两人之间。
“你想要妈妈吗？”李婶子没想到黑蛋耳尖，听到他们的对话，不过看他机灵劲，逗弄地问。
黑蛋晃晃脑袋问：“她好看吗？”
李婶子笑了，“你才多大，就问好不好看。”
“我已经六岁了，她要是长得好看，我就同意她当我妈。”
李婶子被逗笑了，转头对宋之景说：“我说的话你也考虑一下，人家张同志条件挺不错的，在供销社上班，人也漂亮。”
宋之景听得耳熟。
“李婶，那个女同志叫什么？”
“她叫张秋宛，说起来我昨天还找姜泉去相看，可惜两个人没缘分。”李婶子说。
宋之景想起今天撞见的女人。漂亮、年轻，看不出已经当妈，而且宋之景之前去探望葛老时，貌似见过她一面。
虽不知道她为何出现在那里，但宋之景向来对女人敬而远之，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更何况，宋之景今日见她，总觉得不止见过一次。
细究下来，宋之景压住几分猜测，微微一笑：“我知道了，但是我目前不想跟任何人组建家庭，对不住李婶的好意。”
“你跟我客气什么，我也只是来问问，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多说什么。”李婶子热情地说。
“时间也不早了，我家儿子还在等我，我先回家了。”李婶子跟他们打完招呼就走了。
宋之景目送她远去，然后关上门窗，裤脚忽然被人一扯。
“爸，那个阿姨你认识吗？”黑蛋圆溜溜的眼睛，充满了好奇。
“你为什么这么问？”宋之景回到饭桌，从容地吃起了晚饭。
黑蛋坐在饭桌的对面，托腮好奇地说：“我觉得你认识那个阿姨。”
“她长得好不好看。”
宋之景斜瞥他一眼，温柔的目光如水，说出的话毫不客气：“你再胡说八道，明天你就在家好好复习功课，别想出去跟他们去玩‘打鬼子’的游戏。”
黑蛋一下子耸着脸，怂怂地说：“爸，你可真坏。”
“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对你坏，你吃饱了吗？还要不要吃点饭？”
“要。”黑蛋立马双眼放光，规规矩矩地坐在板凳上。
宋之景将剩下的饭菜全倒在他碗里。
“爸，你全给我？你不吃吗？”黑蛋皱着眉说。
“我不饿。”宋之景将空掉的碗放在一旁。
黑蛋知道他的脾气，悄悄起身，趁着宋之景不注意，偷偷倒了一半的饭菜在他碗里。
“你不饿，我也吃不了这么多。”
“还有爸，你别为了我不找媳妇，你要是遇到合适的，赶紧去找一个，你放心她要是进了我们家，我绝对很乖，不会让她嫌弃我！”
黑蛋说得像个大人一样。
宋之景唇角弯了弯，“我不会娶媳妇。”
像他这样的人，不会娶任何人。
宋之景温柔地注视装大人的黑蛋，眼前忽然浮现几年前，那群戴着红袖章闯入他家里的画面。
黑蛋那时候才三岁。
撕心裂肺地哭着求妈妈不要离开他。
*
王蓉兰回家的时候，天色如墨。
张秋宛给宝珠洗了澡，将她包裹在被子里。
宝珠还以为张秋宛跟她玩，嘻嘻哈哈地伸着小手想从被子里探出手，抓她的衣角。
王蓉兰正巧进来，冷风无情地钻进屋子里。
她“啪！”的一声，关紧大门，冷风挡在外头。
“你给宝珠洗澡了？”她看到屋子里的木桶和小毛巾，随口一问。
“对，妈明天供销社会进一批红糖，要不要我留一些给李婶，她儿媳妇刚生产，需要这些。”
“行，对了你身上的票还够不够。”王蓉兰有点饿了，从厨房煮了疙瘩汤，跑来跑去地又问张秋宛喝不喝。
张秋宛说不饿，随后说柜子里的票还够。
“票够就行。”王蓉兰熬了疙瘩汤，喝完后将厨房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出来的时候，张秋宛将木桶的冷水倒在院子里。
两人忙活完，宝珠还没睡。
张秋宛在一旁跟宝珠说童话故事。
王蓉兰腰酸，先去北侧的小屋睡了。
“妈妈。”宝珠困得打哈欠。
张秋宛还以为她想去跟婆婆睡，正要抱她过去时候，脸颊却湿漉漉。
她微微一愣，宝珠却缩在她怀里嘟囔地说：“妈妈，我爱你。”
张秋宛心里有暖意，抚摸她的发丝说：“妈妈也爱你，过几天妈妈给你买小裙子好不好。”
怀里的宝珠没有出声，张秋宛眉眼弯弯，不出所料，宝珠已经睡着了。
隔日，张秋宛早早上班，宝珠蹲在院子门口看蚂蚁搬家，王蓉兰在一旁糊纸盒。
“宝珠，你别玩泥巴。”王蓉兰一边糊纸盒，一边余光扫向蹲在门口的宝珠，担心她玩泥巴，出声提醒。
宝珠像个小团子嘟囔着小嘴：“我才不会玩泥巴，宝珠最爱干净了。”
她话音落下，忽然一道黑影落下，一下子抱起她。
来人把宝珠架在脖子上，一手拎着用麻袋装的东西，一边对着王蓉兰说：“妈！”
宝珠骑在他的脖子上，不知道他是谁，立马放声大哭。
男人低沉地说：“宝珠，我是大伯。”
宝珠顿时不哭了，懵懵懂懂地揪着男人的头发。
王蓉兰立马扔下纸盒，“你怎么回来了？”
“我刚跑完长途车，这是我给你们带来的东西，对了美丽她又找秋宛的麻烦了？”
魏振国是运输队的司机，平常跑长途，不怎么回家。
他长得五大三粗，足足有一米九多高，平常人见到他都惧怕不已。
宝珠知道他是大伯后，也不怕他，骑在他的脖子上，奶声奶气地说：“大伯伯！”
王蓉兰接过麻袋打开一看，暖壶、塑料盆，还有麦乳精和鸡蛋糕。
“你送这么多东西来，万一被美丽知道肯定要闹一场，你还是先拿回家。”王蓉兰知道赵美丽的脾性，要是知道他一回家就来她这边送东西，肯定要大闹一场。
于是她把麻袋递给他。
魏振国不接，面无表情说：“这是我孝顺你的。”
院外，赵美丽不知何时赶到，闯入院子，恶狠狠地盯着魏振国：“我路上遇到你同事，说你已经回家了。”
“但是在家里根本没看到你。”
赵美丽愤怒不已，指着魏振国说：“你每次先回家都是来张秋宛家里。而且每次都还带东西来，魏振国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们这个家！”
她气急败坏，尤其是见到宝珠骑在魏振国脖子上，怒火中烧地伸出手，用指甲狠狠掐着宝珠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