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志勇打开屋门,夹杂着雪粒的风刮进来,吹的人睁不开眼。
于大队长的狗皮帽子上挂着冰碴,“白老爷子,群狼进村了。”
白志勇正往鹿皮靴里塞乌拉草,闻言眼皮都没抬:“头狼左耳缺了一块?”
“你神了啊!”于大队长惊呼,“头狼的确少块耳朵。”
白志勇哼了声,“它缺的那块耳朵是被我一刀割掉的。”
于大队长满是敬意地伸出大拇指,“打猎的本事你是这个!”
白志勇抓起火药袋,忽然转身盯着白杜鹃:“我把四眼留给你。”
“不用。”白杜鹃拒绝了,“两条猎犬分开不顶用。”
四眼和黑虎在一起还可以打配合,要是分开它们很容易遭到狼群围攻。
白志勇喉结动了动,转身走到放在门口的雪橇前,从上面拿下一把缠着粗布的老猎枪。
解下粗布,枪管滑过白志勇掌心,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枪托有一道利爪留下的爪痕,那是他儿子猎到第一头熊时留下的“伤痕勋章”。
“你爹用这杆枪救过很多人的命。”他把火药袋放在白杜鹃身边,“这里是铁砂和火药,你还记得怎么用枪吧?”
“记得,我爹教过我。”白杜鹃镇定地点了点头,眼睛发亮。
经历过两世,她的本事并不弱。
不过白志勇并不知道这些,白杜鹃也不打算把这个秘密告诉他。
爷爷带着四眼和黑虎跟着于大队长走了。
老屋外雪下的更大了。
白杜鹃独自坐在火塘前继续享用她的晚饭。
自从金凤带着她嫁到老莫家,她就没有吃过一次饱饭。
莫老太太总是以各种理由罚她不准吃饭。
家里好吃的都要紧着后爹的儿子,就连莫大妮在家里都混的比她好。
喝完汤她把爷爷的那份汤倒回陶锅,又往火塘里加了几块木柴。
外面枪声响个不停,紧接着是四眼特有的长嗥。
白杜鹃抱着猎枪全身紧绷。
前两世村里都遭过狼群袭击,不过那两次爷爷都不在村里,没有参加战斗。
后来她听说公社猪圈里的年猪死了三头,民兵死了两个,伤了十几人。
……
窗纸突然簌簌作响,有什么在外面抓挠着窗纸。
白杜鹃弓起脊背,紧盯着窗户。
窗纸被戳破,露出个大洞,一个黑影在外面晃动,绿色的眼珠一闪一闪。
白杜鹃心跳如鼓。
是狼!
它学着人类的样子用后腿站立,在往屋里看。
白杜鹃觉得自己头发都竖起来了。
狼安静地站在窗口,没有叫,也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白杜鹃缓缓端起猎枪,枪托抵住肩窝的瞬间。
“呼吸放缓……别急,你会打中的……”
父亲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
她七岁那年……父亲第一次教她怎么使用猎枪。
她第一次射击没有站稳,被后座力晃倒,一只鞋子也被甩飞。
她狼狈的爬起来时鼻子出了血,她害怕被父亲嘲笑。
但是父亲并没有笑话她,而是用蒲扇般的手掌在她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
“杜鹃,好样的!你以后会是一个好猎手。”
……
白杜鹃眼睛一眨不眨,瞄准窗外的绿色眼睛。
“砰!”
枪响的一瞬间窗棂的碎木炸开。
窗外的黑影消失了,窗底下响起狼的惨嚎。
打中了。
不过狼并没有死,应该补一枪。
白杜鹃坐着没动。
她一条腿还伤着 ,如果窗外有其他狼埋伏着,扑进来的话她很难避开。
她沉着冷静地填装完弹药,捡了根结实的长木棍,一头伸进火塘点燃。
如果后续有狼跳进屋来不及开枪,她可以用这根点燃的木棍驱散狼。
外面响起狼爪子挠门板的声音。
白杜鹃紧抿着嘴唇,再次端起枪戒备着。
就在这时 ,远处传来连续不断地犬吠。
是四眼和黑虎的声音。
犬吠声由远及近,混着白志勇沙哑的吆喝。
白杜鹃握着猎枪的手终于松了下来。
爷爷来了,她不再惧怕。
白志勇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高大。
四眼和黑虎扑上去撕咬着被白杜鹃打中的还有一口气的狼。
“丫头,没事吧?”白志勇隔着门询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我没事,爷爷。”白杜鹃声音颤抖。
于大队长带着民兵们清理战场,看到窗底下那只被白杜鹃打死的狼,忍不住夸赞:“杜鹃这丫头真不简单,有她爹当年的风采。”
“她差的远了。”白志勇脸上依旧是一副不屑的表情,但眼底却闪过一丝自豪。
他的孙女怎么会差?
于大队长把死狼带走了,白志勇转身进屋。
火塘里的火苗跳动着,映得白志勇的脸忽明忽暗。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刀柄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刀刃在火光下闪着寒光。
“拿着。”他把匕首递给白杜鹃,“可以藏在靴子里,防身用。”
白杜鹃接过匕首,抬头看向爷爷,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破旧的鞋子上。
“你在老莫家的东西还有需要拿回来的吗?”白志勇问。
“没有。”白杜鹃回答的毫不犹豫。
她哪里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
母亲嫁过去后,她们随身带的东西都慢慢被莫老太太以各种理由要了去,再也没有还给她们。
她一年四季只有一双破胶鞋,冬天鞋里塞满了乌拉草保暖,夏天就破着洞凉快。
她的衣裳也只有这么一身。
夏天里面空着,冬天里面套两件莫老太太穿旧不要的秋衣。
“我在于金生那里存了件皮袄,本来是想等你成亲时让他转交给你 ,等明天我去把它拿回来。”
白杜鹃没想到爷爷居然还为她准备了成亲的礼物。
前两世她都没有机会拿到爷爷送的礼物。
曹铁军和她退婚,再加上她拒绝了爷爷的探望,让老头子伤了心回到了深山里再也不露面。
“你喜欢狼皮还是狐狸皮?”白志勇问。
白杜鹃不知爷爷为什么要问这个,“什么都行,我不挑。”
“有喜欢的吗?”
“兔皮挺好……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一顶兔皮帽。”冬天进山能把耳朵冻掉,她想起第二世就差点冻掉了耳朵,可是后爹一家却不舍得给她做顶帽子。
就算她弄到兽皮,他们也会直接卖掉换钱,根本不会留给她。
白志勇点头:“等我后天上山找白毛小子取药的时候顺道下几个套子,给你逮几只兔子。”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白杜鹃眼神期待,“我想学怎么下套子……以前我爹教过我,但我有些忘了……”
她下套子的本事是跟父亲学的,但是爷爷不知道她重生三次的事,她必须给自己找个合理的借口展现她的本事。
而且她有些好奇,想知道白毛小子是谁。
白志勇没说话,低头喝着陶锅里剩下的菌子汤。
白杜鹃以为爷爷不同意,缩着肩膀垂着头不敢吭声。
爷爷喝完汤起身走到屋外,不一会儿就拎着一根木棍回来。
他坐在火塘边,用刀仔细地修整木棍,直到它变成一根结实的拐杖。
“试试。“他把拐杖递给白杜鹃。
白杜鹃接过拐杖,眼眶有些发热。
爷爷不但没有嫌弃她会拖后腿,还为她做了拐杖。
“爷爷,你真好。”她心里暖暖的。
谁知她的感情流露却让老头子浑身不自在,“你别给我掉金豆子,你要是跟我上山就得听我的,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嗯!我一定听爷爷的话。”
她只恨自己前两世没有听爷爷的话,跟他走。
第二天一早,白杜鹃醒来时发现爷爷不在屋里。
四眼和黑虎正在屋外的雪地里撒欢。
白志勇去哪都带着这两条狗,她猜测爷爷可能是去村里找大队长去了,很快就能回来。
火塘上煮着热气腾腾的玉米粥,香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她起床后擦了把脸,刚坐下喝粥,这时有人敲门。
“杜鹃。”门外是她的亲妈金凤的声音,“开门,我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