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颜是展翎母亲宋怡颜的小名。
和她的名字一样,她是个十分爱笑的人。
但在陈家,已经许久没有人提起过她了。
如同大家皆默认的禁忌,无人敢在展翎面前触碰。
五年前,展翎才20岁,母亲宋怡颜和展翎的父亲展向义一起,在惨烈的车祸中当场离世。
只有展翎侥幸活了下来,还因此差点儿失去双腿。
说起来,展翎和陈越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宋怡颜和许清荷是闺中密友,各自嫁人后关系依然非常亲密,后来两家人都在澄观园购置了豪宅,走动更加频繁。
展翎小时候有一大半时间都是在陈家度过的。
陈越比她大三岁,自记事起,展翎就爱蹬蹬蹬跟在陈越屁股后面跑,两家大人还曾经调侃,要给他们订个娃娃亲呢。
那个时候谁能想到,大人们的几句调侃能成真呢。
不过当时陈越倒也不是特别乐意带着展翎,别看他如今成熟稳重,儿时同样是个调皮捣蛋的男孩子,哪里愿意身后跟个小尾巴呢,去哪儿玩都束手束脚。
只是他一不带着展翎玩儿,展翎就要找大人们委屈巴巴地告状,迫不得已,只好留下这个小尾巴啦。
及至后来长大了,玩乐的时间少了,各自忙于学业,他们反而比原先见得少了,疏远了些。
真正重新亲近起来,还是展翎父母去世以后。
失去挚友,许清荷同样悲痛不已。她本来身体就不好,刚做完一个不大不小的手术需要静养,却还要应付陈家的各种事务,同时照顾住院的展翎,忙得焦头烂额,没两天就累得病倒了。
许清荷放心不下展翎,正好陈越那时放假在家,于是她顺理成章地让陈越去医院代替她照看展翎。
那段漫长痛苦的日子,陈越成了展翎生命里唯一的光芒。
是他鼓励她,关心她,让她从失去父母的悲痛中走出来。
——
陈越回到澄观园,脚刚踏进宽敞奢华的一楼客厅,本来坐在沙发上说说笑笑的两位女士齐齐看过来。
许清荷立即语气半真半假地嗔怪:“哎哟,我们的大忙人终于舍得回来看家里的老父老母了,再不回来,我都快要忘记我生过你这个儿子了。”
距离陈越上次回澄观园,都是一个月之前了。
“心里只有工作的大忙人……妈妈咱们不要理他,您只疼我一个就够啦……”展翎在一旁帮腔,装巧卖乖。
“好,只疼翎翎一个,还是我们翎翎好,经常回来陪我,不像某些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陈越闻言,立刻走上前,语气带着几分愧疚:“妈,别生气,最近工作实在太忙了,是我不对,下次一定多回来看您和爸。”
说笑间,陈父陈峰德听到动静走到二楼楼梯口,他板着张一贯的严肃脸,直接对陈越道:“小越,你回来得正好,爸有些公司里的事想和你商量下。”
“好的,爸。”
父子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二楼书房谈公事。
许清荷摇摇头对展翎无奈道:“哎,两个工作狂,难怪是父子。不管他们,我们继续聊我们的。”
等陈越父子俩谈完公事,四个人一起吃晚餐时,许清荷让佣人把几道菜放得离展翎坐的位置更近,笑眯眯道:“翎翎,尝尝这个龙井虾仁和八珍鸭,都是你爱吃的,我瞧着你最近又瘦了,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挑食了。”
展翎从小就挑食,一直瘦条条的,宋怡颜看陈越被许清荷养得健健壮壮,没少和许清荷取经,怎么才能让孩子营养均衡。
可惜每个孩子有每个孩子的养法,许清荷的经验用在展翎身上就不太管用了,为此许清荷没少跟着宋怡颜一起发愁出主意。
“谢谢妈妈,我会多吃点儿的。”展翎笑着夹起一筷子龙井虾仁送进嘴里,“很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儿,好好补补。”
许清荷又谈起她前几天去参加的满月酒:“老陈,可惜你没跟我一起去,张家那孩子特别可爱,白白胖胖,奶呼呼的,看得人心里都化了。”
“再可爱,那也是别人家的孩子。”陈峰德板着一张脸,看向陈越和展翎,问,“你们也结婚三年了,打算什么时候让我们抱上孙子孙女?”
展翎拿筷的手一顿,不由自主望向坐在身旁的陈越。
陈越没有着急回答。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徐不疾咽下口中的食物,才慢条斯理开口:“爸,我们还年轻,不急。”
“你们是还年轻,可爸妈老了,就想早点含饴弄孙。”陈德峰冷下脸,“展翎,你说呢?”
展翎微垂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映出一片阴影。
她脸有点僵,还是笑了一下:“我都听陈越的。”
“老陈,吃饭呢,别说这些,孩子们心里有数,让他们自己做主。”许清荷忙道,“小越,翎翎,你们别听他的,孩子什么时候生都可以,他就是这一阵子出去听了不少别人家的老头子炫耀孙辈儿,嫉妒羡慕了。”
陈德峰微微叹气,不再说话。
谁能懂,他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容下,迫切想抱孙子孙女的心啊。
这两年精力大不如前,许清荷与陈德峰渐渐将公司事务交给了陈越全权负责,两个人退居二线,日子一下就清闲了下来。
要是有孙子或者孙女可抱,不就热闹有趣多了。
——
一般过来澄观园的话,他们晚上就直接会在这里住一晚。
陪着两个长辈聊了段时间的天,回到三楼属于两人的卧室,展翎取出陈越的睡衣递给他:“你先去洗澡吧。”
陈越接过睡衣,点了点头,径直走进浴室。
水流声很快响起,淹没了房间里的寂静。
展翎站在衣柜前,随手整理了一下陈越的领带和衬衫。她的动作缓慢而机械,像是在刻意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视线扫过柜子里整齐的衣物,忽然停住,怔怔地看了一会儿。
半晌,她关上衣柜门,轻轻坐到床沿上,眼神有些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