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云素予眼眶猩红，乌黑如墨的长发此时凌乱不堪，她身上湿哒哒的跪在泥地上，原本干净整洁的衣衫变得又脏又乱，此番模样活脱脱一副疯妇的样子。
她双手仍在诺诺小小的身躯上不停按压，看着这一幕，冬紫别个头抹了把眼角。
作为一个母亲，丧子之痛她深有体会，那种痛如同剜心切肺。
可作为奴婢，看到主子如此她不能不劝。
“夫人，小少爷已经去了，你……”
“不会的，”云素予矢口否认：“我的诺诺还没死，他那么爱我，一定不舍得离开。”
“小姐……”
冬紫欲言又止，最后选择闭嘴不言，突如其来的变故，这样的痛苦需要发泄。
看云素予像个疯妇般执着的状态，武阳忍不住感叹：“丧子之痛难以承受，这云庄主怕是真疯了，这孩子……”
“闭嘴！”
段凌霁一声冷斥打断了武阳未说完的话，他转身冷冷盯着喋喋不休的人，眸中寒意十足。
武阳被突然呵斥原本有些懵，可看到段凌霁的眼神时被震惊到了，他居然从主子神情中看到了悲伤。
这些年他见过主子愤怒，冷血，怜悯……
唯独没见过他悲伤。
结合现在的情景，武阳很快反应过来，主子有这样的神情皆因那个死去的孩子。
武阳小心翼翼的后退一步，目光看向正在被不停按压的诺诺，这个孩子何德何能，萍水相逢，居然能让主子因为他的死而悲伤。
想到这，武阳偷偷瞄向段凌霁的手，只见他紧握拳头，手背上青筋直冒，他好像在极力忍受着什么。
如此重的力度，若有指甲，只怕掌心此时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武阳视线转向另一边，看着毫无形象的云素予，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小姐……”
“我的诺诺不会离我而去的，他一定会活过来，一定会的……”
不等人把话说完，云素予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否认着那些说辞，她不想去相信，也没法相信不久之前还活蹦乱跳的小家伙就这样离她而去。
“诺诺，只要你睁开眼睛，娘亲答应你天天陪你练功。”
“诺诺，娘亲……”
“哇！”的一声呕吐打断了云素予颤抖的喃喃自语。
不等她开口，诺诺接着又是一声呕吐，随后连吐了好几口。
看着吐出一口又一口水的小人，云素予喜不自胜。
“诺诺，你怎么样了？”
诺诺虽然还未睁开，但能吐水已经给了他生的希望。
段凌霁看着这一幕悲伤中溢出震惊，他一把揪住江大夫：
“去，快去看看。”
江大夫不明白主子为何这么激动，他疾步走过去，蹲在地上拉起诺诺的手把起脉来，搭着诺诺的脉搏，眼中随即浮出震惊之色。
云素予发颤的声音不停地呼喊着，在那一声声焦急的呼喊声中，地上的小人又吐了两口水，咳嗽声接踵而至。
几声咳嗽后，孩子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哇”的一声，清脆的哭声响彻整个湖畔。
听着孩子的哭声，在场之人的难以置信慢慢变成欣慰，尤其是庄子上的人，很多都有劫后余生之感。
只要小少爷人没事，他们相关的人最多被罚一顿或是逐出庄子，若是小少爷真的就此死去，他们十有八九要被偿命。
诺诺的哭声让云素予松了口气，她一把把那小小的身躯抱进怀里，后怕的感觉和失而复得的欣喜让她又哭又笑。
看着此刻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形象全无的云素予，段凌霁眼中的欣喜瞬间变得深沉。
他急忙移开视线，怕多看一眼就会不管不顾上前将其掐死。
视线落在缩在女人怀中的小人身上，段凌霁以前觉得孩子的哭声最是惹人烦，此刻却突然觉得格外动听，那哭声让人瞬间从地狱辗转到天堂。
又如同一剂良药，顷刻间治愈原本还在抽痛的心。
“娘亲，怕……”
诺诺哽咽着说怕，云素予轻轻摸着他小脸，柔声安慰着：
“诺诺不怕，娘亲在。”
瞧着没了气息的孩子又复活过来，江大夫难以控制震惊的表情，他诊完脉麻溜的走向段凌霁。
“大人，真是奇迹，孩子脉搏虽弱，好歹是活过来了。”
“可还有其他问题？”
目光紧盯着哭着说怕的诺诺，段凌霁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孩子受到不小惊吓，除了睡觉容易惊醒，近段时间也可能会哭闹不止。”
“除了喝安神的汤药还有何解决之法？”
段凌霁此话一出，他的那些下属眼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他，在他们眼中不爱管闲事的主子何时转了性子？他为何如此关心这个孩子？
就连江大夫也一时想这个问题出了神，半天没听到回答的段凌霁不悦的看向他，接收到冷冽的目光，江大夫瞬间回神，他急急道：
“让孩子喜爱之人多加陪伴，很快就会好起来。”
云素予把两人的话听进耳中，她能听出段凌霁对诺诺的关怀，她抬头看向眉头紧皱的男人，两人视线相撞时，她清楚的看到了男人看她时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眼神。
云素予慌忙移开视线，诺诺受到惊吓，此时不宜与这人正面交锋。
虽说已经被他认出交锋是避免不了的，但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尤其是当着诺诺的面。
对于江大夫所说的话，段凌霁听后便沉默下来，他眼睛紧盯云素予，丝毫不隐藏自己想杀人的神情。
看到云素予避开自己的视线，段凌霁眼中的愤怒加剧，他咬牙，很快就能手刃眼前这个女人一雪前耻。
深深看了云素予一眼，段凌霁带着人转身离去。
看着一群人离开的背影，云素予星眸微沉，那个男人离开时的眼神，是明晃晃的杀意，他恨不得立马杀了她。
云素予双手不自觉抱紧怀中的诺诺，嘴角勾出一抹不明所以的笑。
她知道欠债还钱的道理，也知道当初强迫别人是自己有错在先，她能道歉也会还债，但她惜命，不会用自己的命去还。
若那男人想要其他补偿，她会尽自己所能去满足，可要她的命，他注定不会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