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炯愣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羞涩,面上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大哥,我是入赘的。”
“入赘?”陆峥喉头的酒呛了一下,“咳咳——”大声咳嗽了几下。
“大哥你慢点。”陈炯笑着拍了拍他的背,自己终于开始大口吃菜。
“你……为何入赘?”陆峥觉得一阵荒谬。
二弟虽然个头不高,面相不俊,但在战场上一向铮铮铁骨,两把板斧舞的颇为霸道,让蛮贼闻风丧胆。
明明一身男儿血性,在家里竟然是个入赘吃软饭的?
陈炯大口吞下剩下的半块油香,眼里都是温情,“大哥莫担心,我是自愿入赘的。”
陆峥略略镇定下来,“到底为何,你堂堂男儿,竟甘愿入赘?”
“因为她是苏酥,见到她的瞬间,我便喜欢上了娘子。”陈炯拿起已经冷掉的骨头,大口的吞着。
“娘子想要找个男人入赘,我便答应了。”陈炯大口喝着剩下的羊汤:
“大哥,不怕你笑话,知道能和她在一起,我欢喜的好几夜都没睡着,盼着天的就等着入赘的那天。”
就因为那妇人好看?陆峥沉默着在心里思索,突然想起自己白日里初见苏酥,似乎也被那皮囊扰的心绪波动。
二弟一看就是个生瓜蛋子,答应入赘,只能是被那妇人的美色所惑,连当男人的尊严都不要了。
该死的妇人,定是恬不知耻地勾引了他老实的二弟。
甚至连自己,也差点中了她的圈套。
陆峥微叹一口气,仰头咽下一大杯酒。
义弟入赘就入赘吧。
可那孩子长的不像陈炯,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关系到弟妹的清白和男人的绿帽子,即使两人亲如兄弟,陆峥也不好此时直接问,试探性的问了一嘴,“乐宝是你亲眼看着生下来的?”
“那是自然,她还在苏酥肚子里时,我便日日盼着她。”
“听说多吃瓜果会让孩子长得好看,我天天都去山里给娘子寻果子吃。”陈炯极为欢喜地喋喋不休:
“大哥,与兄弟结拜,还有遇到苏酥,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两件事。”
陆峥默默低头饮酒,没有出声反驳陈炯的话。
兄弟结拜自然是美事一桩。
可自己的憨厚二弟,被那心机妇人管住,在家里伏低做小,怎么能算是一件好事!
想到二弟被美色所惑,色令智昏,都不像个铁血汉子,陆峥就觉得酒味苦涩。
自己以后若娶媳妇,一定得要听话的。
最好还要贤良淑德,温柔听话。
让她端盆洗脚水,就决不能超过一刻钟。
撒个娇就想偷懒不做活,那更是不行。
一杯杯酒下去,陈炯乐呵呵的和陆峥絮叨着媳妇有多好,女儿有多乖,陆峥越听越觉得胸口憋闷。
这个傻蛋,被个婆娘哄得团团转。
陆峥再也看不下去二弟的一副傻样,硬是推着他回西院歇息,强势表示自己一人守夜即可。
***
这边苏酥带着女儿回了西院,和丫鬟四喜一起简单收拾洗漱一番,几人就早早歇下了。
疲惫了一个多月,总算到了新家,整个人都很安逸。
热炕烧的暖烘烘的,整个屋子里都是温热的气息,苏酥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暖到舒畅,很快就进入梦乡。
梦境同样灼热。
桃花酿的香气肆溢满屋,漆黑一片中,低喘和娇吟共鸣。
天光微亮时,客栈里“咯吱咯吱”的木床总算停了下来。
奋战一夜的男人终于沉沉昏睡过去。
一片黏腻中,苏酥的酒也醒了。
“好痛!”苏酥揉了揉快要裂开的头,眼睛努力探视着昏暗的屋内。
可痛的不止是头,她才试着动了动酸楚的身子,就难耐地痛呼:“嘶——”
身旁沉稳的呼吸声提醒着她,床上还有一个男人。
掀开被子,只一眼,苏酥就红了眼。
她连忙盖住被子,转头看向一旁的男人。
男人的脸埋在枕头里,侧脸被蓬乱的发丝挡住,看不清楚。
被子只到肩头,露在被子外的肩膀遒劲有力,上面还留有她的抓痕。
单看这高大的身量和厚实的肩膀,苏酥的心就猛地一沉。
这男人,不是她的未婚夫——宋祈年。
宋祈年是个书生,文秀单薄,白皙纤弱。
借着微亮的天光,苏酥颤抖着无力的手指,试图拨开男人遮住侧脸的发丝。
黑发茂盛,刚探开一丁点儿缝隙,就看到一大块黑紫的瘢痕。
恐怖至极。
想到自己同这么丑的人失了清白,甚至一辈子都要和如此吓人的男人绑在一起,十七岁的苏酥慌不择路的跑了。
起身,穿衣,后门,离开。
天色才朦胧亮,正是人们贪睡之际,连看门的下人都在打盹,苏酥逃的很成功。
强忍着疼痛酸软,苏酥蹒跚着回了家。
跌跌撞撞走到巷子口时,天已经大亮。
姜父红着眼站在巷口的大柳树下,满脸泪水。
“爹爹!”苏酥如眷鸟归巢,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惶恐和失身的难过,泪如雨下。
“我的酥酥!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姜父一看到女儿的身影,就立刻大步跑上前,从头到脚细细看着女儿。
唇瓣红肿的厉害,都咬破了皮,脖颈一片红痕,手腕一阵青紫,双腿打着颤,衣裙甚至都有些撕破。
一夜未归的女儿发生了什么,显而易见。
“我的酥酥啊!是爹爹的错!”姜父悲痛的浑身颤抖。本来两家人好好的庆祝宋祈年乡试中举,自己怎么就贪杯了呢!
艰涩的声音自姜父身后传来,“伯父,让苏酥先回家吧。”
苏酥探头看去,宋祈年悲痛的眸子满是不忍。
“祈年哥哥。”苏酥羞愧的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未婚夫婿。
自十五岁及笄与宋祈年定亲后,她便一直等着他娶自己。
好不容易他乡试中举归来了,自己却失了清白。
“苏酥,先回去吧,其他的,以后再说。”宋祈年定定的看着浑身狼狈的少女,仿佛要把她牢牢记在心里。
梦境的画面又陡然变化,这次是宋祈年母亲狰狞的面目。
“你家苏酥既然失了清白,这亲事情自然是不成了。我家祈年可是举人,秋闱若再高中,更是前途无量。你们休要纠缠,否则我便让全城都知道你女儿失了贞洁!”
梦境突然结束,苏酥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喘着气。
好久没有再梦到过那一夜了。
苏酥心头一阵惊慌,今日不过就是见了陈炯那位做将军的义兄,怎么就梦到了失身的那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