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腊八冬猎是传统,朝廷官员可携亲眷同往。
嫁给陆明渊之后,屈骄珑却只去过一次,也就是嫁给他的第一年。
当时她和太子分别在女子狩猎和男子狩猎中夺得魁首,皇上和皇后大赞她女中豪杰,有镇国大将军遗风。
回府后却被老夫人罚跪祠堂三日,水米未进。
只因她抛头露面,秋猎夜宴上同其他男子载歌载舞,坏了侯府规矩。
而陆明渊当时在做什么?
噢,他恰好公务在身,出府去了,对此毫不知情。
如今想来,一切可真是太巧了。
后来她怀了孕,要照顾孩子,要操持侯府,连续几年都去不得。
到最小的陆扶英都五岁了,她也可以空出手去冬猎之后,却再也没有人提过这件事,她也因为忌惮老夫人的威仪,不敢主动提。
但现在可不一样。
陆明渊面色有些僵硬。
“骄珑,怎么会忽然想起来去冬猎?”
“夫君,我想念塞北了。”
这些天她一直叫侯爷,忽然的一句“夫君”,让陆明渊心头一热。
再朝屈骄珑看去时,她眼眶已经红了。
察觉到陆明渊的视线,屈骄珑垂眸,又有些倔强地别过头去。
她看了看眼前的练武场,小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练武场,还是太小了。”
陆明渊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将屈骄珑揽入怀中,“对不起,骄珑,我答应你,这次带你去。”
屈骄珑眼底划过暗芒。
这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从所谓入宫开始,一切都是为着秋猎布的局。
她知道太子素来给皇后请安的时辰,卡在那个点入宫,不经意地提起陆扶英的生辰,以太子和她的交情,必定上钩。
此后借太子之名邀屈府旧部参宴顺理成章,奶娘的出现恰到好处地勾起她想要重新习武的念头,而这一切都是为了给陆明渊营造她想家的错觉,继而提出想去冬猎,一切水到渠成。
所有计划里,唯有遇见贤王是偶然,但她将这个偶然的作用发挥到了最大。
谁也不知道她邀请了贤王,所以她安排边春伺候太子。
边春是个有野心的丫鬟,太子面前她不敢造次,可贤王就不一定了。
她会抓紧一切机会在贤王面前露脸。
骆雨柔亦如此。
这二人撞上是必然,就算撞不上,屈骄珑也留有后手,总会叫二人撞上。
好在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中,她从看似一个又一个的意外中将自己摘了出来,既惩治了边春,暂时出了恶气,又叫两人生了嫌隙。
边春睚眦必报,她和骆雨柔再无合作的可能,往后骆雨柔若是入了侯府,边春使绊子是必然,这个巨大的隐患将会成为她离开侯府后,送给骆雨柔最后的大礼。
她要和离,要报仇,要重建屈家军,可并不代表她会放任这个贱人坐稳侯府主母之位,与陆明渊和和美美。
否则她重生回来,岂不是反倒给骆雨柔铺了路?
她要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胜利,她要全方位,让所有人,一败涂地。
青杏和奶娘都以为,贤王没能答应与她的合作,她的计划失败了。
殊不知贤王答不答应她的合作根本不重要,答应最好,不答应她也没有损失,因为贤王在无形中的作用已经发挥完了。
这一世,她为执棋者,棋局之上,所有人皆为棋子,无论对方愿,或不愿。
不过……
屈骄珑心中无声冷笑。
这件事并不是陆明渊此时点头就算定下的。
她方才适当的示弱激起了陆明渊的愧疚,男人么,情绪上头什么都能答应,可若给他时间冷静下来,他必然反悔。
毕竟她若再在猎场大出风头,无异于提醒众人,他这个定阳侯是怎么来的,于他声名有损。
果然。
次日请安时,老夫人又提起此事。
“屈氏,老身听闻你要随明渊去冬猎,可有此事?”
陆明渊眼眸微闪,适时插话,“母亲,我已答应骄珑……”
“混账!”
老夫人骤然厉喝,“身为侯夫人,去猎场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屈骄珑低眉垂眼,微微福身:
“老太君此言差矣,每年冬猎都有官员带亲眷前往,难道说所有朝中大人都未曾带过自己的正夫人?”
老夫人万万没想到,平素里骂不还口的儿媳,如今如此伶牙俐齿,一时呛住。
憋了好一会儿才道:
“你如何能同她们比?旁人家的主母各个大家闺秀,知节守礼,谁与你一样,跑去那猎场卖弄?不知所谓!”
屈骄珑听到这儿,缓缓抬起头,扬了扬眉:“卖弄?老太君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老夫人皱起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屈骄珑便笑,“妾身都这把年纪了,如何还能同那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似的,持箭上马?”
陆明渊闻言也诧异了一下。
老夫人却仍旧怀疑,“当真?那你去猎场做什么?”
“如今危儿十五岁,连最小的英儿都十岁了,妾身也想明白一些事情,前些年确实太过随性,往后万不可如此,否则叫外人看笑话,几个孩子的亲事可怎么办?”
老夫人闻言,和陆明渊对视了一眼。
这倒是个问题。
又听屈骄珑笑道:
“趁着这次秋猎,妾身也在京中多走动走动,同那些夫人们打好关系,既可借机帮衬侯爷,也可为几个孩子相看合适的人家,岂不两全其美?”
前世她输给骆雨柔,还有一点便是,这女人惯会伏低做小,讨好了京中不少官员亲眷,偶尔从她们嘴里套话,给陆明渊提供了不少助力。
另外,当今圣上最忌讳结党营私,官员们明面上不好走动,但后宅夫人之间的往来却是管不着的,也方便传递消息,收受“礼品”等等。
屈骄珑不是不懂这些,只是一来她的行事作风与那些世家贵女相距甚远,融不进去,二来,她骨子里有着屈家人的傲性,她觉得陆明渊若想挣得功名,完全可以凭自己的本事,根本不需要这些旁门左道。
可惜,她高看陆明渊了。
不过眼下,用这个理由,博得出门的机会便足够了。
果然,一听她这么说,老夫人的面色缓和下来。
“你能这么想,那便最好了。”
陆明渊也说,“母亲,我一早便说了,骄珑有分寸的。”
老夫人哼了一声,“罢了罢了,倒是老身多事,便去吧,把危儿和青儿也带去,这么大了,也该出去长长见识。屈氏,你也趁着这个机会,跟兵部侍郎夫人联系联系,将危儿的亲事早些定下。”
陆扶危的亲事?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