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醴全捂着红肿的脸,往后退了好几步,扯着嗓子喊:
“你,你给我等着,有种你就别跑!”
顾若曦没功夫跟他废话,举起手中鞭子,直接指着安醴全。
“打得好!”
旁边有人偷偷叫好,可又忍不住为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担心。
安醴全坏事做尽,当众被打,大家心里痛快,可这小姑娘竟敢招惹安国公府的少爷,估计要惹上大麻烦。
在二楼临窗的桌子旁,有两个人正盯着窗外,街上发生的事儿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离得有点远,看不清小姑娘的表情,但她扬鞭的动作那叫一个潇洒利落,又美又飒的样子全被两人看在眼里。
“顾若曦果然名不虚传,有胆量又有本事,太厉害了。阿遥,你说,她要是落到安公子手里,会咋样?”
说话的是个年轻公子,长得斯斯文文的,手里拿着折扇,轻轻敲着桌面,发出闷闷的声响。
“什么?她就是顾若曦?”
那个叫阿遥的人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异样。
“是啊,她本来就是个孤女,在京城没了爹妈,无依无靠,又碰上贪婪心狠的叔父,换做一般人,估计早被吃得渣都不剩。
可你再看看她,一个弱女子居然能把家产抢回来,京城说书的都快把这事儿说烂了。
你呀,整天不关心外面的事儿,也不解风情,错过了多少美人美景,太可惜啦。”
“胆大妄为,不知敬畏。”
阿遥轻轻吐出这八个字,就把目光移开了。
他穿着一身靛青云纹长袍,头发高高束起,身材挺拔,五官深邃,细长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扬,右眼下方有一粒暗红色小痣,看着既矜贵又带点妖冶气质。
“顾若曦的叔父虽然心狠手辣,可到底没权没势。这安醴全就不一样了,在这皇城里,他一个指头就能捏死十个顾若曦,真让人担心呐。”
“你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没事多去巡街。你一个堂堂禁卫军统帅,别这么婆婆妈妈的,该你管的事儿不管,小心我明天就参你一本。”
“就你不懂怜香惜玉,京城这么大,就没一个贵女能入你的眼?”
“女人只会碍事,小卫,离女人远点,保平安。”
“嗬,你就嘴硬吧。”
小卫看着自己的好友,这家伙出身好,年纪轻轻就权倾朝野,还长得特别好看,可惜就是不喜欢女人。
二十多岁了,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能靠近他,小卫都怀疑,裴书遥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斗着嘴,一边品茶一边打发时间,春日午后,最适合这么消磨时光了。
这时,就看见顾若曦下了马,不紧不慢地走进对面的霓裳阁。
霓裳阁是顾家的产业,也是京城最大的一家绸缎铺。
有几个看着像贵女的姑娘在店里挑挑拣拣,店小二满脸堆笑,一路陪着介绍。
“哼,这花样这么土,也敢叫京都第一铺。”一个胖乎乎的小姐一边挑,一边嘟囔。
“是啊,这不是去年的花色吗?这么大朵的牡丹,又俗又艳,正经人家的姑娘谁穿啊?”
“还有这,你们看,赭黄色,像什么呀?”
“哈哈哈,像,像,哈哈哈!”
姑娘们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店小二尴尬地站在一旁,都不知道说啥好。
掌柜马楚文看见顾若曦进来,手里的活儿还没放下,脸上就先堆满了笑:“小姐,您来啦。”
顾家当家的换成这位大小姐的事儿,他早就知道了,本来想去给小姐请安,结果有事耽搁了。
顾若曦点点头,看了看柜台上摆的绫罗绸缎,那叫一个琳琅满目,闪闪发光,可她却皱起了眉头。
她走到那几个小姐面前,指着那捆大红牡丹绸缎,笑着说:
“姐姐们说得对,这确实是去年小店进的货,本来都卖完了,因为太畅销,姐姐妹妹们缠着要,今年才又进了几十匹,就剩这一点了。”
“畅销?为啥呀?”胖姑娘好奇地问。
“姐姐们不知道吗?”这回轮到顾若曦奇怪了。
“为啥呀?”胖姑娘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是……”顾若曦左看看右看看,压低声音说,
“苏州特有的青罗纱,你们摸摸,又软又轻,穿在身上就跟没穿似的。透气又凉爽,夏天穿不闷热,冬天穿不漏风。”
“这大花牡丹,还是宫中淑妃娘娘最喜欢的花色,去年圣上生日,她就用这布料做了一身衣服,把宴席上的人都惊艳到了。”
“我们上了这款花色以后,一直供不应求,你看,上周才进的货,就剩这一点了,还有几个老顾客待会要来。姐姐们要是不买,就留给她们啦。”
几个小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去年圣上生日,好多大臣都带着家眷参加了,淑妃娘娘那天的穿着到现在还被人念叨。
原来是这款啊,看来传言是真的。
几人立马动手去抢:
“给我来一匹。”
“我也要一匹。”
“还有我。”
“我也要。”
店小二在旁边乐开了花:“姐姐们稍等,都有,都有。”
马楚文看看自家小姐,心里佩服得不行,看来,顾家换当家的真是换对了。
顾若曦慢慢走上二楼,这里和一楼一样,堆满了各种花色的布匹。
“哪个花色卖得好点?”
马楚文说:“摆在一楼的都是现在卖得好的花色。”
顾若曦点点头,走到柜台前,伸手摸了一把台面,手上沾上了一层白灰。
马楚文吓了一跳:“小姐,我……”
“这个月卖出去多少匹了?”顾若曦接着问。
“小,小姐,三匹。”
“才三匹?”
要是这家店铺不是顾家自己的,是租的,就这销量,租金都交不起,更何况还有人工、维护和各种杂费。
“小姐,竞争太激烈了,不说别的,就这条街上就有三家绸缎铺。我们店铺大,雇的人多,价格低了就亏本,其他家就压低价格,我们比不过。”
马楚文低下头,小声解释道。
“带我去库房看看。”
“好,小姐,这边请。”
打开库房门,一股浓重的灰尘被开门的风带起来。
库房里堆满了各色绸缎,一捆捆摞得高高的,还飘来一股呛人的霉味。
“这些都是啥时候进的货啊?”
顾若曦沉着脸问。
马楚文心里七上八下,看着她回答:
“有去年进的,也有前几年的。”
顾若曦又问:“都积压好几年了,为啥不处理掉呢?”
马楚文小声嘟囔着:“咋处理啊?”
顾若曦抬起头,简直不敢相信,经营这么大一家店铺的掌柜,居然连处理库存都不懂。
“这些绸缎压在手里,那就是死钱,死钱可没用。只有让钱生钱,让钱流动起来,才能钱滚钱,不断生钱。”
顾若曦耐着性子解释。
马楚文听着,好像懂了点,又不太确定,也不敢多问。
心里犯嘀咕,这十几岁的丫头,难道比自己还懂?他有点怀疑。但又一想,听主子的准没错,就算错了,那也是奴才的错。
顾若曦让他把账本拿来,自己坐在柜台前,一页页慢慢翻看。
上一世,没钱又没亲人,她活得那叫一个惨,连狗都不如。
这一世,亲人没了,但不能没钱。她得拼命赚钱,赚好多好多钱。
只要攒下万贯家财,就算一个人,也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靠别人都不如靠自己,一辈子起起落落,我独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