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志杰摇头,倔强睁大眼睛:
“我就觉得我弟做法不对,我不想跟他一样。
我爹说的,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行吧。”沈政恒示意他坐下,起手在黑板上写字,开始讲解。
因献册有功,七天后,夏志武成为李环头号狗腿,接手曾经沈政恒的工作,领导老书楼一应事务。
尽管心里有一些猜测,可尘埃落定。
兄弟的高升,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心头,夏志杰发蒙一刻钟,也还没进入状态。
不多说一句话,沈政恒停下教学离开,他没有义务,也没有资格去教育谁。
第二天,夏志杰又来了。
“沈教习,昨天对不起,是我不对。
回去想了一夜,我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了。”说着,夏志杰诚恳鞠躬,手里还多出一根深青竹条,递到沈政恒手里:
“请您教训。”
“还想学就坐下。”沈政恒把竹条放一边,看谢志杰眼里多了一分欣赏。
路上风景千千万,选择了海洋寂灭,就无法领略阳光温暖。
这世上,不是所有选择都对,但是能坚持选择,哪怕是错的,也比朝令夕改的人生,值得品味。
当然,像熊一样坚持选择,在高下立判时,也能像猪一样改正错误,那更有意思。
今天的夏志杰,听得格外认真,第一次在课上,朝沈政恒发问。
一个月时间,从写字方正,到写字整齐,夏志杰有长足进步。
“沈哥,我们明天就要搬家,听说所有书童,一百多号人,全部都会搬在一起,你要去吗?”
“应该也会去,怎么了?”
“我在想,你要是搬去和我们住,我弟这么烦我,咱俩应该能分到一个屋,那多好。”
说着,夏志杰眼朝上,嘴角勾起笑容,好像能和沈政恒住一起是件多好的事。
“咚!”一记沉重闷响,震得地动山摇。
紧接着,外面响起怒吼。
“你疯了!”
沈政恒神念放出,只见青衣族卫围成圈。
圈里,脸色煞白的李环被提着衣领举起来。
举他的人,身着银铠劲装,绸缎似的长发,密匝匝束在脑后。
女人脚下,因巨力猛烈,地面被跺出蛛网般裂痕,蔓延出三米。
“你什么意思,信不信我——”
“啪!”
女人直接一记耳光抽李环脸上。
“九叔的人,你都敢动,是不是下次我回家,连李忠他们都要去要饭。”
当这么多人的面被抽耳光,李环脸色一阵青紫,眼睛瞪如铜铃,恨不得要把女人生吞!
“李洛君,你别以为你去——”
“啪!”
尽管李环脸被抽得像猪头一样肿,可诡异的是,书楼边上站着的供奉,如石像立在屋檐上,一言不发。
李家三长老李叔傲,着水墨长袍在风中驻定,负手而立。
一堆李家人从书楼里跑出来,围在边缘,惊讶看着。
平日耀武扬威的李环,此刻就像笑话,不止在下人面前丢脸,还在李家人面前威信全无。
眼底发狠,李环指着女人:
“给我动手,出了事我担着!”
“啪!谁给你的权力!”
边缘的族卫,只敢围成一圈,动都不敢动。
所有人动嘴劝,没一个人敢搭手。
“小姐,就在那里!”
一个丫鬟指着屋子。
夏志杰站在门口,呆滞看着众人朝他走来。
想到什么,他连忙进屋。
手指发抖指着屋外,瞪大眼睛,极其不确定道:
“沈哥,不……不会是找你的吧?”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藏。
沈政恒叹口气,走到门口。
见他出来。
“安分点!”
李家三小姐李洛君,一脚踩着李环胸口,望着他,严肃道:
“对不起,这次的事,是我李家没做对。”
书童、护院、族卫、执事、李家人、李叔傲。
所有人目光,全都集中到他这儿。
“三小姐好。”沈政恒微笑着,拱手行礼。
“我李家,会给你一个交代!”李洛君继续道。
“李洛君,你疯了,为了一个外人动我,我爹要是回来—”李环怨毒三角眼,死死盯住沈政恒。
“啊!”李洛君脚一用力,胸口尖锐刺痛,李环惊叫出声。
“李环,知道为什么打你半天,你爹都不出来吗,在动你之前,我已经去见过七叔。
你只有一个爹,但你爹,可不止有你一个儿子!”
李洛君森冷话语一出,地上李环瞬间懵了,不敢相信看着她,又望着沈政恒。
一股噬人凉意爬上心头,手脚冰凉。
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什么这么半天,执事都不出手,甚至连劝话的人都没有。
“三小姐,李少爷对我没有不好, 你这是何必。”沈政恒苦笑道。
李洛君注视他两秒,别过头,扫视旁边站着的一堆李家人和族卫。
厉声喝道:“从今天开始,谁敢为难沈政恒,就是和我李洛君作对,不怕死的就来!”
粉白靴子抬起,重重踩下。
“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清脆响彻全场。
“啊!”李环抱着自己左手,歇斯底里大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在地上。
咕噜!
喉结滚动。
众人无不胆寒望向李洛君,最后挪动视线爬升,定格在沈政恒脸上。
他们要牢牢把这张脸记脑子里。
人群中,一个身影在发抖,夏志武低下脑袋,不敢抬头。
见骨头踩断,站在屋檐上的李叔傲发话:
“所有书童,回自己位置上待着,其他人,都散了!”
“是,三长老!”
众人拱手,鸟作兽散。
地上的李环双腿无力,被两名族卫拖走,这次,他不敢放狠话了,只是一味抱着自己被踩断的手哀嚎。
他怕再说一句,自己今天断的就不是手,而是脑袋!
李洛君脸上冷意消散,款款走到沈政恒面前,复杂又难过,好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猫,柔声道:
“不是说过,有任何事,让人通知我吗?”
沈政恒苦笑:
“反正是抄书,在哪都一样。”
“但他这么对你,就是不行!”李洛君瞪大眼,杀意凛然。
拳拳关心,让沈政恒心底一暖,黄老头猜错了,这丫头变了,变得感性起来。
他不得不提醒道:
“你今天打断他手,怕是家里不安稳,有人想借刀杀人,何必呢?”
“我无所谓,他们要争族长就争去,九叔死得不明不白,他们可以忘,我做不到!”
李洛君说得斩钉截铁,比起三年前,变化很大。
沈政恒一阵失神,这个神态,同李问倒有几分相似。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谢了。”
“哼!”对沈政恒的谢,李洛君似乎很不开心。
拿出封红色请柬递给他。
“我过段时间结婚,你一定要来。”
沈政恒打开请柬。
新娘李洛君,新郎叶流云,巧了,给自己送饭的“狱友”。
“洛君!”爽朗轻喝响起。
穿着潇洒青袍,腰悬寒铁宝剑,许久不见的叶流云站在树下。
“好,到时候我来,你快去吧。”沈政恒点头,望向风流倜傥的叶流云,几年不见,这哥们卖相,越来越好。
李洛君瞥向沈政恒身后的夏志杰。
“你叫夏志杰对吧?”
“对!小……小的夏志杰!”夏志杰全身发抖,不敢抬头去看她。
“那你听好,以后要是有人想欺负你师傅,你直接去给三长老说。
我下次回来,要是你办事不力,踩断的,就是你脖子!”
“啊!”夏志杰一懵逼:“我?”
冷着脸,威胁完夏志杰。
李洛君看向沈政恒,展颜笑道:
“我这次回来还有事,你答应好我的,我们婚礼上见!”
“好,婚礼上见。”
沈政恒晃动手里请柬,静静看着李洛君走向叶流云。
其实在刚刚,李洛君动手到一半时,叶流云就出现了,只是一直藏在别院外面,等尘埃落定后才出来。
既然如此,叶流云的站位,显而易见——站李环,或者说,站李环背后的化气境父亲。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财帛动人心,李家有了星辰矿脉后,动静更大。
利益阵营不一,却因为年少时的感情在一起。
叶流云和李洛君的婚姻,他不看好,可他能说些什么呢?
毕竟,这只是猜测,不是绝对的事实。
而绝对的事实出现时,猜测也就没了意义。
“沈哥,三小姐,不会真的踩我脖子吧?”
一脸煞白,夏志杰擦了擦额头冷汗,可怜巴巴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