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极寒,谢宜宁身上穿着厚重。
披风吸饱了水,如同一块巨石,拖着她往下沉。
还未及笄的时候,谢宜宁落过一次水。
秦家的纨绔主动来招惹她,还扬言,等太子即位,便向太子讨了她回家做妾。
她打了姓秦的耳光,被太子看了个正着。
同父异母的哥哥,毫不犹豫把她丢下了水,说她刁蛮任性,要给她个教训。
那次是江令舟救了她。
为此,还得罪了太子和秦家人。
从那以后,所有人都知道谢宜宁有畏水的毛病。
一靠近水边,就会心悸不安。
但其实她已经学会了游水。
她不想把命交到别人手里,更不想等着别人拯救。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还是自己有本事更靠谱。
事实证明,这句话一点儿也没错!
用力解开披风系带,挣脱开来,下沉的身体终于得到了片刻的解脱。
地形原因,虽是隆冬腊月,护城河水也很湍急。
谢宜宁会游水,但从未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训练过。
很快便没了力气,肺部也像要炸了一般。
暗流涌动,卷走了她。
意识模糊的时候,谢宜宁在想,这次她真要死了。
说不定还会成为孤魂野鬼。
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找江令舟索命?
罢了。
就当还了他救命的恩情。
两清了。
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
幽州境内,宇文骁骑马往定州的方向赶来。
到了离定州城不远的地方,利落地翻身下马。
他前几日不在幽州,刚回,便听闻定州有情况,正好手边无要紧事,就亲自来了。
“主君,定州城门口有异动,只是具体情况还没探清……”
说话的人战战兢兢,那是深入骨髓的畏惧。
“去探,你只有一炷香时间。”
男子眉目深邃,鼻梁高挺,脸部轮廓分明,麦色皮肤,五官却俊美得不像凡人。
他是造物主精雕细琢的作品,处处透露着锋利的锐气。
身材高大健硕,着玄色锦袍,腰间挂着佩剑,让人望而生畏。
无意识转动玉扳指,来到定州地界,宇文骁如鹰隼的眼眸里,便翻涌起嗜血的戾气。
十三年前,皇帝因为宠妃离世,走火入魔。
太子和秦家把持朝政,诏各地诸侯进京。
他的父亲,也在其中。
因不配合太子和秦家行事,被永远留在了京都。
此乃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咔嚓”一声,玉扳指出现了裂缝,很快碎成了渣。
宇文骁仿若未觉,只是眼底的戾气越来越重。
跟随多年的护卫提议,“主君,若结合其他几路诸侯,定能一举攻下京都,报仇雪恨!”
宇文骁十岁丧父,扛起了家族乃至整个幽州的重任。
外族人趁虚而入,进犯幽州,他才十岁出头就上了战场。
靠着一场又一场的胜仗,坐稳了北方霸主的位置。
他不怕打仗。
或者说,打仗会让他热血沸腾,有种毁掉一切的欲望。
可报仇这事,他不愿和别人联手。
他要自己打进京都,割下谢家和秦家人的人头,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男人目光深沉,“江令舟还在定州城内?”
另一身穿劲装的冷面男子回,“在。”
言简意赅。
从不多说一句废话,是幽冥惯有的风格。
他身手绝佳,但却一根筋。
问他什么,他就回答什么,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没问的事情,他一个字不说。
没吩咐的事,他也一件不做。
宇文骁身边的人甚至怀疑,幽冥可能是个傻的。
怕被打,没敢让他去检查脑子。
拳头就是真理,有时候不得不认怂。
宇文骁:“去会会他,留条命。”
这位少将军战功赫赫,他们还未交过手。
待大军南下,势必要和江家有交锋,宇文骁也想知道江令舟有几斤几两。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机会近在眼前,不去探探底未免太可惜。
幽冥领命,眨眼便消失在了眼前。
很快,又有人来回禀,“主君,河里飘上来一个人,被我们打捞起来了。”
呈上一块玉佩,“这是从她身上取下来的。”
宇文骁掀眸一扫。
淡漠的眼神顿住。
接过玉佩,轻轻摩挲。
羊脂白玉细腻温润,做工精美,一个“宁”字雕刻其间。
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名唤谢宜宁。
而江令舟,是她的未婚夫。
会有这么巧吗?
她出现在定州城不奇怪。
出现在护城河……还挺有意思的。
宇文骁眼里闪过锐利的寒芒,“死了?”
“还剩一口气。”
宇文骁啧了一声,像是在感叹她命大。
又像是在遗憾。
谢家人……挺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