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岁安没心思参观房子,沙发整齐如一,没有人坐过的痕迹,一楼空空荡荡,除了厨房就是客厅,一点人气都没有;
心下一冷,她沿着蜿蜒的楼梯而上,脚步匆匆。
楼上倒是有三个门,她慌不择路一一敲门打开,书房…客卧…
到最后一个门前,她心中暗暗祈祷宋听年会在里边,推开门,入眼的依旧是一片漆黑,“宋听年?”
“嗯…..”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从里边传了出来。
余岁安提着的心终于落地,祈祷成真;转而又有些不自在,人是按照自己的预想中在这里了,接下来就是两个人面对面地交流,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还没到能平静面对面交流的程度;
踌躇着,手指摸索到灯开关,手指点了点,豁出去了,她目光凌厉,声音也是恶狠狠,转头朝床上看去,“储姨快要担心死你了,你怎么……”
凶狠的声音半道戛然而止,刚才发出声音的人裹在被子里,虚虚露出半颗脑袋;发生这么大的动静,居然一动不动。
他一向警觉,上次李建伟几次试图想从他身边把楚婧一拽走,他眼皮不带掀一下精准把人阻挡;
她现在堂而皇之地登门入室,他居然一丁点儿反应也没有,脑海里闪出刚才储清说的话。
余岁安察觉出不对劲,几个大步上前,轻声唤他,“宋听年?”
人依旧没反应,仿佛刚才的那个‘嗯’已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余岁安走近,才注意到他是趴着睡;手伸进被子里,探到滚烫的额头,眼皮一跳,急忙抽回手,“宋听年,你发烧了。”
回应的,是男人紧闭的双目和沉重的呼吸,她眼中的担忧倾泻而出。
房间没有开暖气,冷得让人牙龈打颤,她起身去把暖气系统打开;
楼上楼下找了一遍,她找不到医药箱放在哪里,就着手机下了一单。
四十分钟,配送的时间太长,手机被她搁在沙发里,回头看了一眼裹在被褥下隆起的人,咬了咬唇;
她刚才过去探他额头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里面没穿衣服,浴袍也掉落在地上,被她捡起来搭在沙发上;
脑海里混乱一片,天人交战。
最后,她还是咬咬牙走进浴室,一地凌乱的衣物,衬衫、西裤、皮带、内裤……
余岁安瞬间别开眼,真是造孽!
从洗漱柜里随意抽出一条毛巾,找了一圈,没找到盛水的容器,下到一楼,来到厨房,好在厨房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应该是储姨之前准备的,但显然这里没人做饭,东西全是九成新,余岁安拿了一个比较大的盆;
上楼前,她打开冰箱,在冰冻层找到了一个冻得坚硬的冰袋,她顺手放进盆子里一道拿上楼。
房间里的冷气消散了不少,渐渐回暖。
她懒得再进去浴室找毛巾,就着刚才搭在沙发上的浴袍裹好冰袋,叠成枕头的形状,来到床头前,弯腰勾起宋听年的脖颈,往上抬,抽开枕头,把裹着的冰袋垫在头下;
虚弱到几乎没有意识的男人,倒是很配合她的安排。
清冷的房间内,偶尔听到滋滋啦啦扭毛巾的动静,余岁安这会儿不冷了,额角甚至还冒出些许密汗。
被子掀开,肌理线条流畅的背部横亘着几条醒目的鞭痕,有的力道重,皮肉模糊着连在一起。
余岁安叹了一口气,看来宋爷爷这次真的被他气坏了,下手才这么狠。
以前他经常在外边打架,回家就被宋爷爷一顿鞭子炒肉,次次喊疼,次次不改。
她有时候怀疑他是不是没有疼痛记忆。
暖色的灯光下,白皙的手持着毛巾,擦拭着宋听年的前胸、后背、肌垒分明的腹部……
余岁安擦得很细致,没漏掉他上半身的每寸肌肤。
宋听年如一条案板上的咸鱼,被她里里外外擦拭着物理降温,情形令人脸红眼热,若细看,女孩的眼神却是冷静清明。
她真害怕宋听年被烧成白痴。
做完一切,她又在他颈动脉、腋窝、肘窝处反复擦拭。
门铃适时响起,毛巾被扔进水盆里,她起身,迅速消失在门外,趴在床上双目紧闭的人虚虚地打开一条细缝,朝着她离开的方向,模模糊糊,转瞬即逝。
这里保密性太好,外卖员上不来,她到楼下去取,又费了一番功夫。
拎着一袋东西进门,她打开袋子,退烧药,消炎药,碘伏,退热贴,温度计……
她先拿着温度计塞到他腋下,而后打开药看说明书,几分钟后,她抽出温度计,放在灯光下细看,三十九度四。
啧!她垂眸看着双颊驼红的男人,腹诽一句:真能烧。
物理降温前指定快到四十度了,她心中一阵后怕。
“宋听年,吃药了。”吐槽归吐槽,后怕归后怕,正事她是一步也没含糊。
宋听年眼皮动了动,还是无力睁开,余岁安知道他应该有点意识的,刚才给他喂水的时候,简直如沙漠里的水牛遇见水,吸进去一大杯。
她把他翻了过来,许是碰到了背上的伤口,他轻哼了一下,余岁安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了些。
好在他还算配合。
入口的药苦涩难咽,虚弱的眉头褪去了往常的凌厉,不悦地皱了皱,抿着唇;
“乖乖吃下去,不吃病怎么好呢?”余岁安察觉到他抗拒的动作,不知不觉用着平时哄外婆的温软语气,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宋听年眉头似乎被她的话熨平,果然乖乖地把药咽了下去。
吃完药,又给他后背擦碘伏,折腾了半晌,她累得有点小喘。
余岁安把融了的冰袋和浴巾换回了枕头,他半张脸陷进枕头里,额头还贴着退烧贴,眼皮耷拉,眼窝突出,长睫时不时微颤,浑身上下透着虚弱。
再次拿出体温计放在灯下看,三十八度六,已经在降温了。
余岁安坐在床头,垂眸静静地盯着他枕头下的半张脸,有一瞬间的失神,记忆里稍显青涩的面庞,在这五年间,岁月把他的五官雕刻得愈加冷冽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