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秀珠狐疑道：“你不知道？”
孟筝的脸色更像是坠入云里雾里：“女儿今天觉得身子好一些了，又听说笛儿告病好几天，便去探望她。她的病一直不好，儿心有戚戚焉，请张妈妈找了府医一同前往，是想知道她的病况。”
“那怎么你一进去就发现她药里有毒？！”文氏斥驳道。
“女儿并没有一进去就发现她药里有毒。笛儿咳嗽，痰里有黑血，旁边案几上放着一只小碗和药瓶，不是寻常煎来的热药，而是成药。女儿没见过，就问她，是不是吃了瓶中药。”
“她身边丫鬟答说吃了药就不好了。这时候正好府医进来，女儿连忙请医正看过，因此，才知道药里有毒。”
文氏被她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又找了府医和穿云堂的婆子丫鬟们来问，一个个都说，确实是这样。
滴水不漏。
老夫人面色一沉：“如此说来，这件事与筝儿没有丝毫相干。”
转手指着孟笙道：“跪下！你这些年越发骄横了，自己的妹妹也敢下如此的狠手，真是反了天了！”
孟笙脸色变白，她本来以为自己的法子是没丝毫破绽的。孟笛落了水之后身子一直不好，慢慢地嗓子变坏了也是自然。
穿云堂那地方又没有人撑腰，几个丫鬟婆子也不是机灵的。
如果不是孟筝赶过去，这事也就成了。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祖母，笙儿是冤枉的，笙儿什么都不知道！”
“你给我跪好了！这事情且看看是由我来处置，还是等你父亲回来……”
老夫人话没说完，文秀珠脸色黑沉着插嘴道：“如此，这就是一桩无头公案。”
等侯爷回来处置，那孟笙还不得去掉一层皮？
大姨娘急了：“怎么会是无头公案？人人都看到了是二小姐送的药！”
文氏站起来挡在孟笙前面：“药瓶虽然是笙儿送去的，然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谁知道笙儿走了之后又有谁动了什么手脚？再说，那是宫中之物，你们怀疑药里有毒，岂不是怀疑德妃娘娘？娘娘怎会有如此脏物？少不得还是府里有鬼。”
她抵死不认，又拿德妃出来压人，众人一时不敢出声。
老夫人道：“你倒说说，我们府里还有什么地方有鬼？你这个做母亲的，三儿的病久久不好，你还带着人出坊市，才叫人钻了空子。家里这一摊子，难不成你要丢开手么？”
说到这个，文氏更不怕了：“母亲，事有轻重急缓，今日胡商开市，媳妇是去替德妃娘娘寻找一种砂金布料，那料子不是贡品，却有奇趣。”
老夫人心中大不痛快，谁都知道德妃是为了什么跟她亲近。
还不是因着兖国公府的那一桩婚约。
当年孟玄堂立勋得了赐婚的时候，文氏还不是侯夫人，却让她捡了这么个便宜。
现在时时拿出来说，连老夫人这个诰命都不放在眼里了。
往年文氏需要老夫人带着进宫，这一年，却能私下里得到德妃的召唤。
她道：“那么你更加应该看护好儿女们！且不管那药是不是有毒，女儿们整天的出事儿，这不是让人看笑话？”
文秀珠不咸不淡道：“母亲教训的是。”
大姨娘哭道：“那么这事，难道就这样算了？”
“算？怎么能算？我看那鬼就出在你自己的院里，把你院里人挨个绑了，拷问清楚。说不清楚的就直接打死！”文秀珠转头就把气撒在她身上。
大姨娘大惊：“这怎么成了我院中人的错了？”
文氏“哼”了一声。一个半老的通房姨娘，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孟筝看着满屋子人不虞的脸色，上前道：“筝儿斗胆插嘴一句，听医正说那砂汞本是宫里面炼丹用的，想必本来是有奇效的好药。只是没想到与笛儿的病不太对症，这才冲突了。”
文秀珠眼睛一转：“不错。到底是筝儿伶俐，德妃娘娘赐下的是延年益寿的神药，想来是笛儿身子太弱，虚不受补。”
孟筝点头：“这件事怪不到穿云堂的人身上，而二妹妹一开始必定也是一番好意，只不过关心则乱，没想到这一层。”
文秀珠道：“是啊，笙儿本来就耿直。筝儿是做姐姐的，最明白不过。”
孟笙都傻了，孟筝怎么还替她说起话来了？
难道她果然还是个好拿捏的土笨之人？
大小姐这一番话，把所有台阶都摆好了。
所有事情都可以了结。
主要是，老夫人咬得不紧，眼看是不想追究的意思。她不如遂了老夫人的心意，顺便把穿云堂的人摘出来。
不然文氏为了撒气，少不得要对大姨娘下一番毒手。
马氏公道没讨成，又惹祸上身，差点把自己院子里的人折进去，此时感激地看着孟筝。
老夫人道：“既是一场误会，那么就别再闹了，玄堂回府看到这一遭，少不得又头痛！都出去吧！”
她其实怄了一肚子气，明明心知肚明，却什么都不能说，愈加觉得自己是被儿媳骑到了头上。
当日晚上回去，没多久，马氏就带了人到掬风阁里。
到底那瓶疏风玉露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其他人不知道，三小姐孟笛却是最清楚不过的。
二小姐送来药瓶之后，那东西一直没离开过她的眼睛，她亲自喝了，又是亲自吐的血。要说能动手脚，除非是她自己。
明摆着就是孟笙下的手，只不过文氏根本不惧怕她们姨娘母女罢了。
而老夫人就算再怎么，也只会保文氏和二小姐。
又哪里讨得来公道？
被人当枪使，回旋镖戳到自己身上，还只能吃个哑巴亏。
好在命是保住了，嗓子虽然受了些损，日后慢慢也能恢复。
马氏是特地来谢过大小姐的。
如果不是她去得及时，三小姐还不一定会成什么样子。自己院子里的人也会被文氏整治。
孟筝淡淡的：“祖母已经说过了，今天的事是一场误会，我不过恰好去看望笛儿，才有了这样的阴差阳错。那也是笛儿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