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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慕容家乃太医世家,祖上在太医院为官者不计其数。

大医精诚,家训有二:子孙无闲人,无论男女,能行医者问诊,不能行医者抓药,凭本事领月银。

另一家训向来被上京城高门大户的妇人们津津乐道,那便是慕容家子孙不得纳妾。

家族子孙们皆为正妻所出,正妻无所出者,过继旁支,保证族中无庶出。

这样一来,人人身份体面,又各司其职,无游手好闲之辈,更有聪慧者通过严苛的太医院选拔入宫为太医。

家风严谨为上京城达官显贵之楷模,族中女子凭本事与男子同桌而食,不落下风。

慕容年以前担任太医院正三品院卿,后因救治先皇立下大功,提拔为正二品礼部尚书。

世无良医,枉死者半。慕容年虽不再行医治病,却不忘家世传承,希望自己一身医术后继有人。

天可怜见,亲儿子慕容厉聪明绝顶,如今不过十九岁,已是上京城的名医。

可惜慕容厉十八岁时在太医院选拔前大病一场,错过考试,未能入太医院。

慕容年一生为人谦虚,逢人谈起慕容厉,也会忍不住高调一把,偏爱的结果就是把儿子养的傲气恣意,什么情绪都懒得藏匿。

这位傲气的公子吃相优雅,面前的白瓷青花碟上码着八片鲜美细嫩的鹿肉,医书记载:鹿肉通督脉、益气血‌。

肉质鲜嫩,比羊肉软且不膻。

而其他人面前,一样的盘子里只有三片。

鹿肉乃稀罕之物,钟鸣鼎食之家,亦不常见,定量分配,如何分配,全凭大夫人李婉秋做主。

大夫人是静安侯府嫡出的小姐,她分给儿子慕容厉八片,仅比丈夫慕容年少两片。

无人异议,大哥的本事有目共睹,将来要入宫当太医的,指不定还能升为正一品御前太医。

徐蘅面前只有桌角,她握着一块饼,用力咬一口,嚼啊嚼,嚼不烂硬咽下去,噎得翻白眼,幸而旁边的伺候丫鬟好心帮她倒一杯茶,才没有第一天来死于烙饼之下。

她抬头,见周围几人一脸陶醉的品尝面前小盘中薄薄的几片肉,不知有多好吃,李达川甚至在吃完后,拿起盘子舔了舔。

只有慕容厉,夹起肉一股脑塞在饼中,正常食饭。

四仙方桌上摆满八道菜,三荤五素,鸡鸭鱼不缺,旁边丫鬟执拂尘驱赶蚊蝇、端漱盂、巾帕待主子们用饭完漱口。

徐蘅拿筷子夹菜,刚夹起一颗菜心,李达川抬胳膊杵她手肘,菜掉在桌上,滚到慕容慈碗边。

“恶心!”慕容慈嫌恶的端起碗,“连筷子都用不好。”

“对不起。”徐蘅低下头,把掉落的菜心拨拉到自己面前,搁下筷子,只吃饼。

慕容博雁笑话徐蘅,“你们那里用勺子吃饭吗,上不了台面。”

上不去就下来,徐蘅自贬道:“苏州人用手抓饭吃。”

此言一出,一桌子人都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饼。

慕容厉觑一眼徐蘅,给她扣上牙尖嘴利的帽子,敞亮大宅长大的少爷,最烦含沙射影、心机深沉的人。

南来的人吃惯米饭,当年新米蒸出锅,米香四溢,不配菜也能吃下一大碗饭。

慕容家的饼比人还硬,堪比石头。

徐蘅更思念那碗大白米饭。

这么一发愣的功夫,别人饭吃完,在长辈离开后,纷纷起身离席。

徐蘅赶紧把吃剩的半块饼塞到包袱里,背起包袱,追上慕容厉,她还不知他的院子在哪。

慕容厉人高腿长,步伐飞快,李达川和徐蘅一路小跑才勉强跟的上。

李达川气喘吁吁的在后面叫:“表哥,你赶着投胎啊,小心走路不长眼投成猪胎。”

徐蘅捂着嘴,满鬓汗珠,不敢笑出声。

到了一处八角院门前,慕容厉停下脚步,转过身,对李达川道:“小川,傍晚我请客去彩凤楼打牙祭,你知会一下师弟师妹们。”

“我早就馋那儿的烤乳猪了。”李达川开心道,拿不准旁边这位新来的师妹算不算进去,“表哥,不,师兄,咱一共几个人去?”

慕容厉故意道:“不识数了你,六个人。”

李达川点点头,六个人那就是不包括新来的七师妹。

徐蘅心知肚明,慕容厉如同一个带头人,他在摆明态度,虽然慕容年收了她作徒弟,可他不承认,请客是幌子,向其他人传达态度是真。

之前在膳厅,慕容夫人听到慕容年收自己为徒,勃然大怒,摔碎茶碗。

“排斥”二字板上钉钉,至于原因,不得而知,但看慕容年的徒弟皆是慕容家孩子,想来外姓拜师门槛极高,她大约不配做慕容年的徒弟。

可她觉得自己还不赖,不会给师傅丢脸。

自夸的话万万说不出口,徐蘅恭敬道:“师兄,我初来乍到,不识规矩,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师兄多包涵。”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蓝地彩秀青纹香囊,双手呈上,“夏夜蚊虫繁多,这香囊内有艾叶、藿香、薄荷、白芷、丁香,可挂在床头,驱蚊蝇。”

慕容厉随手拿走闻了闻,不耐烦道:“我用不上,你也用不着在我面前卖弄你那半吊子药草学问。”

日光灼人,他的眼神更灼人,徐蘅一愣,见他把香囊挂在院门口的富贵竹上,调笑道:“给它驱蚊子吧。”

说完,转身,大步流星的走进北屋,歇晌。

花了几天几夜赶制的香囊讨不到一点好意,反而惹人嫌弃,是用料不考究还是味道难闻?

大概是缝香囊的人不对。

徐蘅包袱里还有为慕容小姐们带的苏绣帕子,全送不出去。

李达川道:“哎,你的乌梅干呢,拿出来我尝尝。”

“在包袱里,你随我到西厢房,我打开包袱取出给你。”

李达川犹豫再三,“那我不吃了,让表哥看见,又要敲我头。”

慕容厉居住的院子布满绿植,墙角一棵香花槐,枝繁叶茂花香,树下一张黄花梨醉翁椅,轻摇慢晃,安乐自在。

北屋三间,两间卧室一间书房,李达川也住在北屋,他是慕容厉亲舅舅的小儿子,送到慕容府上跟着学医。

徐蘅背着包袱来到西厢房,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草药味扑面而至,不用看,凭鼻子闻一闻,就知道全是珍贵药草,石斛、灵芝、人参、何首乌、麝香……

西厢房分内室和外间,外间盛放草药,内室可以住人。

徐蘅小心翼翼穿过放草药的箱子,推开内室门,满屋狼藉,一看便知是下人住的地方。

屋内除了一床一桌一椅,连放衣服的柜子也没有,干活儿的家什倒是俱全,洗衣服的盆子,扫把,针线笸箩,还有一把大铁锹。

大约许久无人住,床上薄薄的两床被子落满灰尘,桌上的碗筷、茶壶、茶碗糊着一层油污,屋顶墙角蛛网横生。

正午热气升腾,在这小小的四壁方寸间,徐蘅念叨去世的父亲,跟慕容年一比,死的那么早,留下孤儿寡母受苦,不配当爹。

虽然他也让她做过知州家的大小姐……

前尘往事如烟,不做小姐好多年。

骂完爹,再没功夫伤春悲秋。

徐蘅走到床边,放下包袱,从中取出一件粗布短衫换上,方巾包发,口含乌梅干,撸起袖子,先拆被子洗被子,趁着日头正好,用不了两个时辰就能晒干。

包袱底下露出半截母亲的灵位,许岁宁临终前嘱托:“蘅儿,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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