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夜醒来时,天色刚亮。
屋外鸟雀啾啾,屋里安静温软,光线从窗缝里漏进来,斜斜落在地板和床沿上。
他微动了一下,就碰到身侧一道温热的弧线。
低头一看——林雀。
她睡在他旁边,侧着身,睫毛很长,轻轻垂着,呼吸沉稳。
祁夜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甚至忘了自己的伤。
他睁着眼,盯着她看了许久,像在确认这是不是梦。
昨晚的记忆一点点回笼。
林雀坐在床边给他擦药、喂水,手指轻柔到舍不得让她松开。
他原本睡地铺,地板凉,林雀却说:“你现在这样,不能再睡地上,我们换一下。”
祁夜也不肯让林雀睡地上受寒,让孕妇睡地板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林雀看了他一眼:“要不我们就挤一挤?”
然后她躺下了。
祁夜还在发愣,林雀已经伸手轻轻打了下他手臂上的纱布。
“嗷——你谋杀亲夫啊!”祁夜吱了一声。
林雀没理他,给他掖好被角,语气强硬:“别乱动,别说话,别犯贱。”
“是是是,我不犯贱,江妄也不会把我打成这样。”祁夜嘟囔。
林雀却在他话没说完的时候,忽然俯身,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
祁夜像是被电了一下,整个人僵住了。
“晚安,兄弟。”林雀说完,转过身去不理他了。
祁夜还睁着眼,呆呆看着天花板,像个被打了强心针的小傻子。
——
第二天早上。
林雀亲自煮了粥,切了水果,给祁夜换了药,又一遍遍嘱咐他别乱动。
祁渊推门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她弯腰把枕头拍松,祁夜躺着不动,眼神却跟着她走。
“你怀着孩子呢,还这样照顾人?”祁渊皱眉,“让他一个大男人在床上躺几天就行了。”
林雀头也不抬:“我有分寸。”
祁渊靠在门口,看着她捧着药碗坐下的背影,眼神微动。
“最近几个项目也该缓一缓了,不如别去了,在家养胎,安全些。”
林雀抬眼看他:“哥,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孩子,但我不是个闲得住的人。”
听到这声“哥”,祁渊沉默了片刻:“也是,你一直是说干就干的人。”
那语气听不出什么,却让祁夜感觉不舒服。
气氛微妙。
祁渊主动岔开话题:“祁夜,江妄那边,你还真打算就这么算了?”
祁夜的眼神不自然地偏开了些。
“他就那德性,输不起,见我过得好,嫉妒疯了。整这点事儿,就是想找场子。”
他语气淡淡的,像是翻过了一页:“狗急跳墙呗,没品。”
祁渊看着他,忽然觉得这话像是在打自己脸。
他想起前夜看到林雀哭得失控的模样,又注视着她现在安静地端着汤勺、眼下有淡淡青色的脸,忽然心口抽了一下。
原来“嫉妒”这东西,不光会让人眼红,还会让人悔恨。
他收了眼神,低声咳了一声:“要不要我今晚换你守夜?”
林雀转过头看他:“你要陪祁夜睡?”
祁渊:“……可以。”
祁夜倒是开口了,语气还挺得意:“哟,你乐意我还不乐意呢。”
林雀拿勺柄敲他脑门:“你闭嘴。”
三人之间的气氛,好像绕着一根柔软却暗涌的弦。
——浮境科技。
顾长歌看了一眼腕表。
10:47,较计划提前四分钟。
窗外阳光偏白,落在落地窗的百叶格栅上,一寸一寸切割他的办公桌面,也切割着他这一天密不透风的日程。
“顾总,”女助理站在门口,“十一点中控系统调度会议、十一点半城西实验楼试机、十二点半A轮融资沟通——轻语那边也在催时间。要往后调吗?”
“所有会议压缩十五分钟。”
她迟疑了一下:“轻语收益不高……您这么腾时间,会不会……”
“我自有分寸。”顾长歌打断她。
顾长歌打开抽屉,取出一根银色雪茄,不点火,只咬着。
五分钟后,他将雪茄折断丢入密封桶,换上香气清淡的香水,遮去烟味。
他按下座机:“让技术部的新人夏天过来。”
几分钟后,一个瘦高青年进了门,穿着普通,带点生涩。
“顾总,您找我?”
“你叫夏天?”
“嗯。”
顾长歌翻着手里的文件,语气温和得像在闲聊:“那个三年前黑进FRA国际卫星数据系统,把五国同步轨迹搞乱的——是你吧?”
夏天愣住,脸色一下白了。
“我、我没有……”
“别怕。”顾长歌把文件合上,靠在椅背上看他,“我查到你用了六个跳板,十七层代理,唯一疏漏是一个凌晨你自己忘了关掉的端口监测。”
夏天明显慌了,退了一步。
顾长歌笑了一下,像是对猎物的欣赏:“我不需要你多干净,今后,只要能把事做干净就行。”
夏天张了张嘴,不敢再问。
顾长歌合上最后一页文档,目光落在屏幕右下角的一个会议弹窗——
轻语项目,资料更新,会议时间敲定。
顾长歌刚走出会议室,林雀电话打来了。
“空吗,来一趟?”
他听完没犹豫,只应了一声:“好。”
这通电话从头到尾不到五秒。
前脚刚走,秘书追上来:“顾总,下一个会议——”
“延后。”
两个字脱口而出,对他而言,只要是林雀开口,其它事都可以靠边。
——
他赶到轻语项目组时,室内正在准备评审对接,几份草案摊在桌上,气氛忙碌。
林雀坐在中央位置,把一杯奶茶推到旁边的位置,朝顾长歌挑了挑眉。
“你来得正好,这杯是你的。”
奶茶标签上写着红豆布丁全糖。
那不是顾长歌会选的任何一种配料,太腻,太甜。
顾长歌的身材管理近乎苛刻,每天健身,控糖控盐。
他不喝奶茶,不碰加工甜品,更不在公共场合展示“随意”。
公司里人人都知道,顾不喝奶茶。
可他没拒绝,拿起杯子,吸了一口。
“好甜。”他说。
那句话没什么特别,却让林雀转头看了他一眼。
顾长歌无意说出的感受让林雀觉得可爱,无情嘲笑他养生破功。
顾长歌没有接茬,只专心听她讲。
一向强势主导的男人,在她面前总是心甘情愿做个听众。
会议结束,奶茶终于见了底,杯底的糖渍粘得发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