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才说辛苦你一下嘛。”院长拍了拍她的肩,一副“我也很为难”的样子。
肥胖的中年女医生急得眼眶都红了,声音颤得像被风吹翻的塑料袋:“院长,求您了……我是听了您的话才去赶那病人的,我可是一心想帮医院分忧啊!求求您,别开除我……”
院长慢悠悠地靠在椅背上,笑得温吞又讲理:“我没说开除你啊。”
她一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那我还能继续留在医院?”
“不是。”院长笑了笑,抬手理了理袖口,“我是让你,自离。”
“自……离?”她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了个干净。
院长语气极温柔,像是怕她一时想不开:“现在是信息化时代嘛,你那副赶人时的嘴脸,刚刚已经在网上小火了一把。我们医院不能跟着你一块儿红。自离,好听又体面。”
“可,自离没有赔偿啊……”她声音都快掉进嗓子眼里了,像个要被清仓的大号洋娃娃。
“所以我才说辛苦你一下啊。”院长安慰地拍了拍桌面,笑得像个刚谈成了买卖的保险员。
“剩下的工资依旧支付给你,有问题可以来告我们。”院长皮笑肉不笑道:“只是嘛……你请的律师,能不能撼动我们后面那整个金牌律师团队,就看你的造化了。”
说罢,院长推门离开,走得利落,连句“保重”都没施舍。
办公室安静下来,只剩下肥胖的女医生一个人,站在那儿,像个被拧干的拖把。
她眼圈发红,眼泪一串串往下掉,哭得跟小时候丢了新年压岁钱似的,肩膀一抖一抖的,连呼吸都是哽咽的。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响,像是在数她被抛弃的每一分钟……
因为有符又遥的老师帮助,白执言当天下午就帮刘姨在新医院办好住院。
为了让刘姨安心一点,白执言决定当晚留院陪护。
病房的灯调成了最暗的一格,窗帘掩着月光,只漏出一小截银色缝隙。刘姨的呼吸平稳,已经睡熟了。
白执言轻手轻脚地走出来,坐在医院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夜深了,整个楼层安静得像没人一样,偶尔有护士推着输液架经过,轮子压过地板发出细细的声音。
他抬头看了眼窗外,一整片星辰挂在天上,沉默又明亮。
白执言拿出手机,犹豫了几秒,还是打开了聊天界面,给符又遥发了一条消息:
“遥姐,这次真的谢谢你。”
按下发送后,他靠着椅背闭上了眼,像是把这一整天的疲惫也交了出去。
此时的另一头,符又遥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全干,正低头擦着。手机屏幕一亮,她随手一看,看到“遥姐”两个字时,先是一愣,接着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这边刚和符又遥聊完,白执言手机又亮了一下。
是常思淼发来的消息:
“急事处理好了吗?”
他低头回了一句:
“没事了,抱歉,饭吃到一半就走了。”
那边很快回了:
“没关系呀,今天能一起吃饭就很开心了~”
紧接着又发来一条:
“下次我们再一起吃饭,一起玩吧?”
字眼温柔,语气也一如既往的轻快。
白执言看着屏幕,指尖停在输入框上方,最后只是敲了句“好啊”。
他看着那句“再一起吃饭”,眼前一闪而过的是常思淼吃饭时托着腮的模样,笑得干净,像风吹草地那种干净。
常思淼洗完澡,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翻着相册。
照片停在中午拍的那张合影上。
她笑得很灿烂,白执言站在她旁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镜头,阳光落在他肩头,像专门给他打了光。
她看了好一会儿,手指犹豫着在“设为壁纸”上轻点了下。
锁屏亮起,是他们的合影。
她盯着屏幕小小地笑了下,又飞快地把手机扣在枕头底下。
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明明屋里只有她自己。
少女的心思,总藏在这些细枝末节里……
疗养院这边。
电话接通,沈如歌的声音直接压着火气砸了过来:“你怎么搞的?怎么把人赶出医院还被拍成视频上传到网上去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让人莫名心虚。
沈家这些年在惠河市扎根,手上握着医院、地产等数个行业,明面上的风评不算好,但好歹也算稳着,没闹过什么太难看的丑闻。
可偏偏今天,一条视频爆了出来,像根钝刀子,生生割破了沈氏集团苦心经营的体面。
负面消息一旦挂上了热搜,就像扔进湖面的石子,溅起的水花,想当做没发生过,已经不可能了。
院长扶了扶眼镜,压着心里的烦躁赔笑道:“沈小姐,这不能怪我啊,我事先提醒过,现在拍视频的人多,容易闹大……您当时不是说‘不用教您做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
随即传来沈如歌凉凉的质问:“所以,就算我当时这么说,你就没有错吗?”
院长嘴角抽了抽,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年头,错的永远是下属,背锅的也永远是他们。
他声音又低了三分:“对不起沈小姐,是我处理不周。”
“我父亲那边有没有打电话给你?”
“董事长的秘书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明天去一趟公司。”院长低声道。
“知道该怎么说吧?”沈如歌慢条斯理地问,声音不大,却自带压迫感,“你也不想失去这份工作吧?”
“明白,那个动手赶人的医生,已经被处理了,跟医院无关。”院长咽了咽喉咙,立刻表态。
“你明白就好。”沈如歌声音一沉,随即,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手机那头只剩下忙音,一如院长此刻心头的慌乱,唉,钱难挣屎难吃。
……
虽然把这件事的责任推出去了,但沈如歌心里依旧堵得慌。
本来是想趁机敲打敲打白执言,让他吃点苦头,知难而退。
可没想到,一脚踢出去,反倒踢到了自己脸上,闹出这么大动静。
若是让父亲知道她为了一个包养过的男人,弄得公司抹了黑,以后在家产继承上,麻烦就大了。
沈如歌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