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
熟悉的锦褥,熟悉的熏香,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帝王威压气息。
福海将我引到此处,留下一个“好自为之”的复杂眼神,便如同幽灵般退了出去,轻轻合拢了雕花木门。沉重的声音隔绝了外面残留的喧嚣和火把的光影,也彻底将我关进了这座紧邻龙榻的、华丽舒适的牢笼。
春桃抱着包袱,小脸煞白,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惊魂未定和茫然无措,怯生生地看着我:“女官…我们…我们真要住这儿?”
我环顾四周。鎏金的暖炉散发着融融暖意,驱散了夜间的寒凉。精致的博古架上摆放着价值连城的玉器。柔软的锦榻铺着厚厚的丝绒,比那值房的硬板床不知舒适多少倍。一切都奢华、温暖、安全。
但这安全,却带着致命的砝码。
「住这儿?这是住进火药桶旁边了!」 我苦笑着在心里吐槽,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6.2%的血条在意识里微弱闪烁,提醒我这小命依旧脆弱。“既来之,则安之吧。” 我拍了拍春桃的肩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至少…比昨晚安全点。” 但愿如此。
简单安顿了一下带来的那点可怜家当,春桃在外间的小榻上蜷缩着睡下,依旧惊魂未定。我躺在里间那张宽大柔软的锦榻上,却毫无睡意。暖阁内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隔壁寝殿隐约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沉稳呼吸声,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在紧绷的神经上。
「萧彻…他到底想干什么?把我放在眼皮底下,是保护?还是…更方便监视?或者,就是单纯觉得我这‘人形吐槽机’有点意思,放在身边解闷?」 各种念头在脑子里乱窜。
【滴!宿主处于‘帝侧暖阁(临时)’特殊环境!目标人物‘萧彻’精神场域覆盖强度提升!‘心声屏蔽’模块离线率提升至99.99%!请宿主…尽量心平气和。】
「……尽量个鬼!我心跳声大点他都嫌吵!」 悲愤的心声再次清晰回荡在暖阁里。
隔壁寝殿的呼吸声似乎…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我瞬间屏住呼吸,僵硬得如同木乃伊。完了,又忘了这茬!这跟在他耳边开直播有什么区别?!
煎熬了大半夜,直到天蒙蒙亮,我才在极度的疲惫和心惊胆战中迷迷糊糊睡去。
感觉刚闭上眼没多久,就被一阵轻微的动静惊醒。
是春桃。她蹑手蹑脚地端来了热水和布巾,圆圆的眼睛里带着担忧和小心翼翼:“女官…该起身了…福总管让人传话,陛下卯时三刻起身,您…您得在御书房候着…”
卯时三刻?!换算过来就是早上五点多!这皇帝当得比996还狠啊!
「万恶的封建社会!万恶的资本家…不对,是帝王家!」 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内心哀嚎着挣扎起身。在春桃的帮助下,用最快的速度洗漱,换上了那身皱巴巴但好歹是正七品象征的淡青色女官官服。
刚整理好仪容,暖阁通往寝殿的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福海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出现在门口,声音平板:“陛下起身了。林女官,随老奴去御书房候驾。”
「来了来了!社畜的一天开始了!」 我认命地跟上福海,再次踏入那座象征着权力核心的御书房。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巨大的紫檀御案后,萧彻已经端坐。玄色龙袍加身,金线绣制的五爪金龙在烛火下熠熠生辉,衬得他面容冷峻,眉宇间带着一丝刚醒不久的慵懒和沉凝。他正由小太监伺候着净手,动作间带着浑然天成的尊贵与威仪。
看到我进来,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极其短暂地扫了我一眼。视线在我眼底明显的青黑和略显局促的姿态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仿佛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看什么看!还不是因为你那破暖阁隔音效果太差!呼吸声都能听见!」 内心的小人愤愤不平地吐槽。
萧彻执帕擦手的动作似乎…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福海无声地退到一旁侍立。我则按照福海之前的提点,垂首肃立,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存在感,站在御案侧前方一个不远不近、既能看到皇帝动作又不至于碍眼的位置。
很快,热气腾腾的早膳被宫人鱼贯送入。精致的碗碟摆满了御案一角:碧粳米粥晶莹剔透,水晶虾饺玲珑剔透,几样清爽小菜,还有一碟看着就酥脆诱人的金丝烧饼。
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勾得我本就空空如也的胃一阵痉挛。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就吃了一顿御赐晚膳,还差点被吓吐了。
「好香…好饿…那个金丝烧饼看起来好好吃…」 饥饿感瞬间压倒了敬畏,内心的弹幕诚实地表达着渴望。
萧彻执起银箸,慢条斯理地夹起一个虾饺。动作优雅从容。他仿佛没“听见”我的心声,自顾自地用着膳。
我努力移开视线,盯着自己脚尖,试图用意念抵抗食物的诱惑。
【滴!检测到高品质能量源(御膳)接近!建议摄入!】
「闭嘴!没看见大佬在吃吗?!我敢过去抢吗?!」 我在意识里咆哮系统。
萧彻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他放下银箸,拿起旁边温热的湿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不疾不徐。
就在我以为他快用完时,他忽然对着侍立的小太监淡淡吩咐了一句:“撤了。”
「撤了?!别啊!那个烧饼还没动呢!」 巨大的惋惜瞬间涌上心头,内心哀嚎几乎要冲破喉咙!
萧彻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我瞬间垮下去的脸,那眼底深处,一丝冰冷的戏谑一闪而逝。他不再理会早膳,重新拿起昨夜未批完的奏折。
宫人们立刻上前,手脚麻利地将几乎没动几筷子的早膳撤了下去。那碟金灿灿的烧饼,在我恋恋不舍的目光中,消失在了门外。
「暴殄天物!浪费可耻!」 我心痛得无法呼吸,只能在心里疯狂刷屏。
萧彻批阅奏折的笔尖,在纸页上流畅地划过,似乎完全不受影响。
早膳风波(单方面的)刚过,御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三品内官服饰、面白无须、眉眼带着几分精明的太监躬身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本崭新的册子。
“奴才内务府总管吴德海,参见陛下。” 太监声音尖细,带着谄媚的笑意,“这是新拟定的,下月太后娘娘千秋寿宴的用度预算册子,请陛下御览。”
太后寿宴?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