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皇子府,书房内。
司璟此刻正品着香茗,脸上带着一丝得意。
“先生,此番玉云飞若是办成了此事,本王定有重赏。”
他对面,玉擎依旧是那副智珠在握的模样,轻捋胡须。
“殿下过誉了,云飞能为殿下分忧,乃是他的福分,也是玉氏的荣耀。”
玉擎心中暗忖,这步棋走得妙,既能打压司云,又能让玉云飞在户部站稳脚跟,一箭双雕。
司璟放下茶杯,笑道:“那司云初掌北镇抚司,便遇上这等钱粮短缺之事,看他如何收场。”
“要么灰溜溜地来求本王,要么就只能看着手下人心离散。”
“届时,父皇也会看清,他根本没那个能力执掌北镇抚司。”
玉擎附和道:“殿下所言极是,十三殿下毕竟年轻,骤登高位,难免得意忘形,也该受些敲打。”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司云焦头烂额的窘迫模样。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都变了调。
“殿…殿下,不…不好了!”
司璟眉头一皱,不悦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下人跪在地上,急声道:“十三…十三殿下,他…他带着三千锦衣卫,把…把户部衙门给围了!”
“什么?!”
司璟“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司云带人围了户部?
他疯了不成!
玉擎也是脸色一变,手中的茶杯微微一晃,茶水溅出了几滴。
这…这怎么可能?
按照他的设想,司云发现用度被克扣,要么忍气吞声,要么私下找人疏通,最激烈的反应,也不过是上奏皇主。
直接带兵围堵朝廷六部之一的户部?
这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他想干什么?造反吗!”司璟怒不可遏,额上青筋暴跳。
“殿下息怒!”玉擎连忙劝道,“此事蹊跷,十三殿下此举,太过鲁莽,不合常理。”
司璟哪里还听得进去,怒道:“本王现在就去户部,看他司云要如何收场!”
他倒要看看,司云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如何解释这无法无天的行径!
“殿下,万万不可!”玉擎急忙拦住他。
“先生为何阻我?”司璟不解。
玉擎沉声道:“殿下此刻若是去了,岂不正好坐实了是您在背后指使玉云飞克扣用度?”
“那司云,说不定正等着您自投罗网呢!”
司璟闻言,脚步一顿,脸上的怒气渐渐被惊疑取代。
对啊,他若是去了,岂不是不打自招?
这司云,难道连这一步都算到了?
“那…那现在如何是好?”司璟有些六神无主,他原本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到司云直接掀了桌子。
玉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殿下,事已至此,我们万不可自乱阵脚。”
“司云此举,虽然出人意料,但也等同于将自己放在了火上烤。”
“围攻朝廷衙门,此乃大忌,皇主定然震怒。”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暂不插手,让事情自行发酵。”
“他司云闹得越大,最后就摔得越惨。”
司璟听着玉擎的分析,心中的慌乱稍稍平复了一些。
“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先看着?”
玉擎点头:“正是。此事,玉云飞自然会处理,户部尚书也不会坐视不理。我们若是插手,反而容易留下把柄。”
司璟咬了咬牙,脸上满是不甘。
“便宜那司云了!”
他本想给司云一个狠狠的下马威,结果却被对方反将一军,这种感觉,憋屈至极!
玉擎叹了口气:“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十三殿下此番行事如此乖张,必然会引起朝中非议,我们只需静待时机。”
司璟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坐下,胸中的怒火却越烧越旺。
司云!本王与你,势不两立!
……
户部衙门之外,此刻已是人山人海。
三千名身着玄黑飞鱼服、腰挎制式长刀的锦衣卫,如同一片黑色的潮水,将整个户部衙门围得水泄不通。
肃杀之气,弥漫四周。
当先一人,正是新任辅国公、北镇抚司指挥总使,十三皇子司云。
他端坐于一匹神骏的黑马之上,身姿挺拔,神情冷峻。
在他身后,夏北辰亦是策马而立,心中却是波澜起伏。
这位十三殿下,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直接带着三千锦衣卫来户部“讨说法”,这已经不是下马威了,这简直是把户部的脸按在地上摩擦啊。
不过,不知为何,夏北辰心中竟隐隐有些快意。
户部这帮家伙,平日里也没少拿捏他们这些武官,今日也该让他们尝尝被人堵门的滋味了。
周围的百姓越聚越多,对着锦衣卫和户部衙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乖乖,这是出什么大事了?北镇抚司把户部给围了?”
“听说是户部克扣了锦衣卫的粮饷,十三殿下带人来讨要呢。”
“真的假的?户部敢克扣锦衣卫的钱粮?胆子也太肥了吧!”
“谁说不是呢,北镇抚司那可是皇主的亲军,连他们的钱都敢动,这户部的人是想上天啊?”
“有好戏看咯!”
各种议论声传入户部衙门之内,令里面的官员们坐立不安。
不多时,户部衙门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名身着绯红色官袍,约莫五十岁上下的官员,在几名属官的簇拥下,快步走了出来。
此人正是户部左侍郎,林远。
户部尚书今日恰好告病在家,他便是户部衙门里品级最高的官员了。
林远一出门,便看到黑压压一片的锦衣卫,以及为首那气定神闲的十三皇子司云,头皮顿时一阵发麻。
他强作镇定,脸上挤出笑容,对着司云拱手道:“下官户部左侍郎林远,见过辅国公殿下。”
“不知殿下今日率众前来,所为何事啊?”
这老狐狸,揣着明白装糊涂。
司云嘴角微翘,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林侍郎,本公今日为何而来,你当真不知?”
林远脸上的笑容一僵,心中暗骂,这十三皇子,果然不是善茬。
他干咳一声道:“殿下说笑了,下官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司云冷哼一声:“好,既然林侍郎想让本公明示,那本公就说个明白。”
“我北镇抚司,上月应领的俸禄、丹药、器械等用度,为何被你户部足足克扣了近半?”
“此事,可是你户部郎中玉云飞,亲口对本司夏总使所言,说户部用度紧张,让我们通融一二。”
“本公倒是想问问林侍郎,这天下钱粮皆由户部掌管,怎么就偏偏紧张到要克扣我北镇抚司的头上了?”
“还是说,这‘通融’二字,背后另有深意啊?”
司云的话,如同一记记重锤,敲在林远的心头。
他直接点出了玉云飞,更将矛头指向了户部。
林远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心中将那玉云飞骂了个狗血淋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惹谁不好,偏偏去惹这尊煞神!
他连忙躬身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此事,下官也是刚刚听闻,其中必有误会,必有误会啊!”
“玉云飞此人,胆大包天,竟敢擅自克扣北镇抚司的用度,简直是无法无天!”
“殿下放心,下官立刻便将此獠拿下,严加审问,定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林远这番话,说得是义正辞严,仿佛他对此事毫不知情一般。
这变脸的速度,堪称一绝。
周围的百姓听了,也是一阵嘘声。
刚才还说不知道,现在就变成“必有误会”、“严加审问”了。
司云闻言,却是淡淡一笑。
“林侍郎言重了。”
“玉云飞如何处置,是你户部内部的事情,本公无权干涉,也不想干涉。”
“本公今日来此,只为一件事。”
他伸出一根手指。
“把我北镇抚司应得的资源,一分不少地,还回来。”
“至于玉云飞背后是否有人指使,又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相信林侍郎,还有户部尚书大人,会给朝廷,给皇主一个交代的。”
司云这话,说得极有水平。
他只要回资源,表明自己不越权插手户部内政。
但同时,也点明了玉云飞背后可能有人,将皮球踢给了户部,让他们自己去查,去向皇主交代。
林远听了,心中一块大石稍稍落下。
只要这位爷不揪着不放,不把事情往大了闹,一切都好说。
至于玉云飞……哼,只能算他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