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的包袱！”
那黑脸汉子第一个反应过来，扑上去就把包袱紧紧抱在怀里，激动得语无伦次。
“是俺的！是俺的！谢…谢谢同志！谢谢大兄弟！”
那个麻花辫姑娘也反应过来，看着地上滚落的几毛钱，又摸摸自己空了的裤兜，脸都吓白了，指着瘦子：“他…他偷我钱！”
“好！干得好！这小伙子身手真利索！”
“原来贼是这个瘪三！”
“刚才那女的还乱咬人呢！呸！差点冤枉了好人！”
车厢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刚才的怀疑和紧张一扫而空，全变成了对向云川的敬佩！
乘警也赶了过来，一把将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瘦子铐了起来。
“向云川同志！”乘警看向向云川，眼神都变了，带着赞许。
“反应迅速，见义勇为！好！非常好！我代表乘警组，向你表示感谢！一定要写封表扬信，寄到你们大队去！”
至于向小娟？
她傻眼了！
像根木头桩子似的戳在那儿，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
刚才那股子嚣张气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浇灭，连灰都不剩。
这瘪犊子还抓到贼了？还要写表扬信？
写个屁！
“放屁！你们别被他给骗了！他都是装出来的！”向小娟顿时尖叫起来。
乘警冷厉的目光扫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向小娟同志！请你慎言！”
“无凭无据就恶意诬陷他人，这是破坏团结，思想觉悟极其低下！”
“给我老实坐回去！再敢胡说八道，扰乱秩序，下一站就给你送下去！”
周围那些鄙夷、嘲讽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向小娟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灰溜溜地挪回自己的座位，一屁股坐下，死死咬着嘴唇，指甲都快掐进肉里。
屈辱！怨恨！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恐慌！
向云川…他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
乘警处理完小偷，又安抚了失主和姑娘，车厢里慢慢恢复了平静，只是多了许多对向云川的议论和赞叹。
向小娟缩在角落里，感觉浑身冰冷。
她下意识地想摸摸自己放在座位底下的那个包袱。
那里面是她仅剩的十五块钱和几块干粮。
手往下一探，心里咯噔一下！
空的？
她猛地弯腰，把包袱拽出来！
入手轻飘飘的！
她手忙脚乱地解开包袱皮。
里面只剩下两件洗得发白的旧褂子和一条破裤子！
她偷偷藏在夹层里的那卷零钱…没了！
她省下来路上吃的几块硬邦邦的玉米饼子…也没了！
刚才趁乱…她自己的东西…也被偷了！
“啊！”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猛地从向小娟喉咙里挤出来，充满了绝望和疯狂！
乘警被吓了一跳，警棍直接往她胳膊上一敲：“你喊什么喊？”
“我的东西，我的东西被偷了啊！”向小娟都快哭出来了！
没钱没干粮，她去了乡下怎么办？
“偷了就偷了！我看你是活该！诬赖好人的报应！”乘警也懒得搭理她。
像这种抗拒下乡的小姑娘，他见多了。
要不是她刚才非要站起来诬赖好人，东西能被偷？
都是自己活该！
向小娟朝着周围人投去求助的目光，但众人刚刚才见识了她的真面目，谁想搭理她？
全都别过头去，看着窗外，也没人帮忙抓贼。
向小娟气的直哆嗦，她猛地抬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对面闭着眼的向云川。
牙齿咬得咯咯响，指甲深深掐进自己手心的肉里。
向云川！都是你！我跟你没完！
……
火车吭哧吭哧，喘了两天一夜的粗气，终于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站台，哐当一声停了。
车门一开，一股子带着青草味儿、牲口粪味儿还有土腥气的风，呼地就灌了进来，冲得人一激灵。
站台简陋得可怜，就几根木头柱子支着个破棚子。
旁边停着几辆木头架子的大车，车轱辘又高又大，前面套着几匹看着挺壮实、但毛色有点杂的大马。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脸膛黝黑、嘴唇干裂起皮的汉子，腰板挺得笔直，站在一辆车旁边。
他手里攥着根鞭子，眼神扫过这群刚下火车、东倒西歪的知青，跟刀子似的。
他身后那辆平板拖车，就是给知青们准备的专车了，能挤下十来个。
“同志们！都过来集合！” 汉子声音洪亮，带着股子草原的硬气：“我是建设兵团三连的连长，李铁柱！欢迎你们来到额尔古纳，支援边疆建设！”
他目光扫过这群刚从城里来的、脸上还带着懵懂或疲倦的年轻人，语气严肃了几分。
“有几句话，先说在前头！”
“咱们这地方，苦！累！但也是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你们来了，就是兵团战士！就要遵守纪律！”
“别学那些歪门邪道！前些日子，就有几个不安分的，偷鸡摸狗，破坏军民关系，让咱们逮住了！直接送劳改队！十年八年别想出来！”
李铁柱眼神像刀子似的刮过人群，重点在几个眼神飘忽的男知青脸上停了停。
“但是！” 他声音又拔高：“只要你们肯干！不怕吃苦！有真本事！兵团也绝不会亏待你们！”
“咱们要一起，把这片草原建设得更好！帮助咱们毛熊族的兄弟们，早日过上好日子！”
“行了！别杵着了！把行李都扔后头车斗里！人坐前头！麻溜儿上车！”
那所谓的车斗，其实就是马车后头挂着一个巨大的、用粗木头钉成的敞口框子，看着能塞下不少人。
一股子浓烈的、混合着马汗、干草和牲口粪便的味儿，从车上和地上飘过来，直往人鼻子里钻。
这味儿，冲！
向小娟本来就被火车颠得七荤八素，胃里翻江倒海。
一下车，这浓烈的、带着发酵酸臭的牲口粪味儿猛地一冲，脑子里嗡的一声！
她眼前瞬间闪过向云川那张可恶的脸，还有她早上醒来时，枕头上那摊黏糊糊、臭烘烘、令人作呕的糊状物！
“呕！”
胃里的东西根本不受控制，猛地顶了上来！
她连捂嘴都来不及，哇的一声，直接就吐在了站台的泥地上！
吐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酸臭味儿瞬间弥漫开来。
本来还在搬行李、准备上车的众人，都被这动静惊得停住了。
众人纷纷皱眉看过来，下意识地往旁边躲。
这娘们儿，还真是恶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