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苏莞派了个宫女来，请我去承乾宫吃晚饭。
这个宫女真难看，一排龅牙令人反胃。若不是还有点用，我真不想把这么个丑女留在宫里。
龅牙宫女说：“贵妃娘娘今天很开心，跟林姑娘在一起作诗弹琴，一直笑个不停。林姑娘很有趣，很会逗娘娘开心，她刚刚才离开。”
唉……又是一阵悔意。要是我跟林月不要弄得那么僵，一起作诗弹琴的，应该是我和她才对。
这近两年的时光里，我无数次地见识了林月的有趣和可爱，跟她在一起，总是开心，总是踏实。
我羡慕住在王府里的杨智和孔武，他们竟然还可以跟她朝夕相处！
而我，却只能嫉妒……
思忖间，已经到了承乾宫。
苏莞见到我时，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她为我亲自炖了汤。
“陛下趁热喝。” 她声音轻软，睫毛低垂，却在偷瞄我神色：“茯苓鸽子汤，最是安神……”
汤勺递到我唇边，她腕间翡翠镯子轻轻晃动，映着烛光，在我眼前荡出一圈柔润的绿晕。
苏莞说：“陛下，我很喜欢林姑娘。恳求陛下早日迎她进宫，我期待与她姐妹相称，一起陪伴陛下。”
我苦笑。我又何尝不想。我说：“可惜她……唉，算了。”
苏莞抿了抿嘴唇，但马上换上笑脸，说：“陛下，再喝一碗。”
我想不通，为何林月不喜欢我，便随口问：“莞儿，你觉得我怎么样？”
银勺“叮”地撞在碗沿。她眸中似有星光漾开：“陛下龙章凤姿，仁厚英明，待女子更是温柔……”
她声音渐低，颊边飞红：“陛下是世间……最好的男子。”
她垂首时，一缕发丝从鬓边滑落，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替她拢到耳后——就像我一直想对林月做的那样。
指尖碰到她耳垂的瞬间，她呼吸明显一滞。那处肌肤迅速烧起来。
我知道她倾心于我，林月曾埋伏在她闺房外偷听她的自言自语；她也珍藏着我婚前送的信物与情诗。
她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偶遇”了我，如今她和她的家族都忠心于我。
我其实不讨厌她的。
而且，她也的确生得娇美。
烛花爆了一声，她抬眸望着我，眼波里漾着春色。
“饮一杯？”她倾身过来斟酒，衣领随着动作又敞开些，酒液在杯中映着烛光。
她的指甲染了凤仙花汁，搭在我手背上时，微微发烫。
我想起那次刻意的“佛寺偶遇”，我击退“歹人”，拉着她的手，把她从马车上扶下来。当时，她的指甲也是这个颜色。
“陛下，你的手好凉。”她忽然说。
她的双手不知何时已覆上我的。我该抽手的，可是，她那样地看着我。
酒盏翻倒时谁也没去扶。琥珀色的液体在青砖地上漫开。
……
次日清晨，她为我整理朝服。
她的手拂过龙纹刺绣，在腰间玉带处流连许久。
临出门时，她突然拽住我袖角：“陛下，我今天也想请林姑娘进宫，可以吗？”
我说：“随你。”
苏莞：“林姑娘很会讲故事，我听不够。我今晚想留她宿在承乾宫，可以吗？”
我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暧昧地捏捏她的脸，说：“随你。”
苏莞咬了一下嘴唇，却只说出了两个字：“陛下……”
……
果然，夜幕低垂的时候，承乾宫的那个龅牙宫女又来了。
嗯，是来请我的。
我路上走得慢，进门的时候，苏莞和林月已经喝得东倒西歪了。
好香，是陈年的女儿佳酿。
林月看到我进来，迷离的醉眼猛地一睁。
苏莞揽住她，说：“林姑娘，我醉了，我出现幻觉了——我看到陛下来了。”
林月扶着她，说：“不是幻觉，是真的。”
然后林月说：“莞莞，我打扰你们夫妻了。我走……”
苏莞借着酒劲，撒娇似地抱住她，然后大声地喊我过去。
我走到她们旁边，正要开口，苏莞眨巴着大眼睛，央求我陪她俩喝一杯。
苏莞递给我一杯，那个龅牙宫女也为林月斟满酒。
林月很给面子地与我们碰杯，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苏莞一只手挽住我，另一只手搂住林月，兴奋地说自己绣了个新的竹纹花样，要给我们看。
她的小脸染上酒晕，像个蛮横小姐似的“命令”我和林月乖乖坐着别动，等她去取。
林月无奈地答应了。
龅牙宫女扶着跌跌撞撞的苏莞走出门外。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