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林月大汗潸潸,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膝盖在抖。
“呵……又来了……”她咬牙。似乎在压抑汹涌袭来的极大痛苦。
看到林月快要站不住了,我顿时恢复了气势,大声喊道:“把她给我拿下!”
精锐的勇士们立即抽刀,冲向大殿中央的血衣少女。
只见她忽然盘腿坐下,双手结印,运起周身之气。
“呃——!”她闷哼一声,冷汗涔涔而下,但脸上的潮红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仿佛体内沸腾的血液正被某种力量强行镇压。
然而,这并非解毒,而只是转移!
只见她的右臂骤然痉挛,手臂皮肤之下却似有活物挣扎,青紫经络暴起如蚯蚓扭动。
看来,那巫蛊邪毒已经被她成功逼到了右臂圈禁。
另一边,守卫们已经气势汹汹地大喊着冲到了她面前。
但是下一秒,喊杀声突然被切断,守卫们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然后,他们的头,骨碌碌地,纷纷掉落。
紧接着,一条条血柱从那些整齐的断截处喷出。
鲜血如注,射灭了几处灯烛,也淋得她滴滴答答。
而林月依旧安静地盘坐着。从头到尾,我甚至都没有看到她有过丝毫的动作。
我震惊得无以复加:她,她竟然杀人了!
要知道,她一般不杀执行任务的兵士,只杀罪大恶极的人。
而今天,她竟然大开杀戒!
我双腿一软,没站稳,直接从天帝雕像的头顶滑落。
林月缓缓转过身,看着我。
我感受到了杀气。眼前的林月让我无比陌生。
尤其是那双眸子,令我脊背发寒。
啊!我知道了——那是蛇类的眼睛!
……
这次,我想,我可能是真的要死了。
我,要死了。
不过,能倒在她的剑下,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我,想起了杨柳岸的初遇。
想起了紫华山巅的杯月。
想起了游湖船上抵足而眠。
还有金福寺的签解姻缘。
我想,大概,我要死在今天了。
真可惜呀,她甚至还没有戴过一次我亲手做的发簪。
她,甚至都还不知道,我悄悄为她种下了一片葵花田。
本想明年夏天带她去看的,她说过,喜欢葵花的那种金色。
我为她定做的凤袍上,也绣满了那种金色。
我幻想过无数次,如何揭开她的红盖头。
想过无数次,以后会有几个孩子。
我要改进蜜枣的配方,要多存好酒,要教她丹青。
我想过,春天,要为她簪朵什么颜色的花。
夏天带她去哪里纳凉。
秋天去林子里狩猎吧?
冬天,就烤着火吃地瓜。
我设想过各种幸福的细节。
只是,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竟然没有流泪。
我说:“林月,这个匣子里,是我真心想要给你的东西。”
她克制着右臂下扭曲跳动的蛊虫,接过我手里的匣子。
单手打开,是一个华丽的卷轴。
她扫了我一眼,疑惑地把那卷丝帛抖开。
那是——册封她为皇后的诏书。
的确,我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我还留着一丝丝的希望。
就算我曾犯过千错万错,但我对她的心意,一直是真的。
我就这么靠坐着,等着她心软。
只要她能心软一下下,我就还有机会。
我看着她目光落在诏书上,逐字下移。终于,她明白了这是什么。
她冷笑一声,咬住一端,单手用力,诏书呲啦一声断为两片。
她捞了其中一片,像抹布一样地,用它擦掉自己满脸的血污。
她说:“萧清,这不是‘镇国神器’。”
我说:“对不起,根本就没有什么‘镇国神器’。我骗了你。”
她愣了一下,然后哑然失笑,泪水混合着污血,滑落下来。
她双目猩红,盯着我,咬牙切齿地说:“一年半,整整一年半。你竟然骗我!”
一道寒光,“弑天剑”在她左手现形。
我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我释然地笑了:“傻姑娘,你真的是太……也怪杨智,他总是要我们保护你的纯真,很多残酷的事情都要我们瞒着你。我的傻姑娘,世道险恶,人心叵测。这个世界,哪有你想的那么干净。”
她肯定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她自顾自地边哭边笑,并且癫狂地自言自语:“骗我……你竟然骗我……我们四人曾义结金兰,对天发誓要赤胆相照。而你,竟然骗我……”
她,举起了剑。
我闭上了眼睛。
我,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