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着柳絮掠过青石板,十日后的长街已被猩红绸缎铺就,如一条淌血的河蜿蜒至镇北王府朱漆门前。鎏金铜钉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将国公府门前的喧闹映得越发刺眼。喜娘扶着盖着九凤衔珠红盖头的林软软跨过门槛时,绣着并蒂莲的裙裾扫过铜制门槛,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林软软踩着七步响的珍珠绣鞋上轿,凤冠垂落的东珠轻轻摇晃,在她耳畔撞出清冷的脆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嫁衣内衬,那里暗藏的细缝中,藏着她用老鼠药、断肠草精心调配的“三日笑”——那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本医书上记载的剧毒,中毒者将不受控地狂笑三日,直至气绝身亡。盖头下的杏眼泛起冷意,如同腊月里结在井沿的冰。
雕花马车碾过青石板的颠簸,将她的思绪带回半月前的深夜。母亲枯槁的手紧攥着羊脂玉佩塞进她掌心,浑浊的眼珠映着摇曳的烛火:“别学医,别碰皇家……”临终前的叮嘱犹在耳畔,此刻她却戴着皇室特赐的凤冠,披着绣满金线的霞帔,要嫁入那座传闻中克死六任妻子的王府。
林软软突然掀开盖头,鎏金纹络的轿顶垂落鲛绡纱帐,将外面的喧天锣鼓都隔成了模糊的声响。雕栏画柱的轿厢分明是皇室规制,暗格里一抹暗红却刺得她瞳孔骤缩——那支缠着血迹的金簪,镂空牡丹纹与母亲临终前攥着的玉佩花纹如出一辙。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骤然炸响,惊得她慌忙将金簪塞进袖中。轿帘外传来喜娘尖细的嗓音:“请新娘下轿——”林软软攥紧藏着毒粉的帕子,在跨出轿门时“不慎”踉跄,将掺着“三日笑”的毒粉抹在喜娘袖口:“嬷嬷对不住……软软腿软……”
喜娘扶住她的力道带着警告,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三王爷府的门槛,可不是能随便摔的。”林软软垂眸掩去眼底冷芒,任喜娘扶着跨过王府朱漆门槛。满堂宾客的目光如芒在背,即便三王爷克妻之名满京城,这桩皇家婚事仍引得权贵们争相道贺。
红烛摇曳的喜房内,林软软攥着袖中带血的金簪,听着外面渐渐散去的喧嚣。盖头上的东珠随着呼吸轻晃,在黑暗中映出几点幽光。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未说完的话,喉间泛起一丝苦涩——或许从捡到那本医书的那天起,她与皇室的纠葛,就早已注定。
更漏声在寂静中愈发清晰,喜烛突然“噼啪”炸开火星。林软软正对着铜镜卸下凤冠,余光瞥见窗纸上映出一道黑影。她将藏着毒粉的帕子悄悄攥在掌心,故作镇定地起身整理裙摆。
门“吱呀”轻响,玄色衣摆裹挟着冷冽的雪松香涌入屋内。三王爷顾沉舟缓步踏入,腰间玉佩与她袖中母亲所赠的那枚竟有七分相似。他伸手挑起她的红盖头,烛火映得他戴着半块面具的脸更加的吓人,他的嘴角还噙着似有似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