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来了兴致:“今日你是主人,还有给客人的礼?”
桑小洱回头朝他眨了眨眼,“舅公也要一起听听吗?”
王公公原本都在催皇帝回宫了。
帝王私服,难免会招来逆党觊觎。
还是回宫最安全。
更何况,朝政都还没处理完呢。
“当然要听!”皇帝无视王公公的焦急。
桑茉看到了桑小洱狡黠的目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能让桑小洱揭穿真相!
她刚想开口阻止,就被溜到她身后的羊驼给踢了一脚。
“啊!”
桑茉没站稳,扑到了谢永奕的身上。
“刚刚,谢大郎说手上有桑村的户籍,你们要不要打开看看呀?”
桑小洱看似笑眯眯的,却让桑茉出了一身的冷汗。
谢永淮平静道:“即便没有户籍,就凭小妹这张脸,爹娘也愿意认下。”
“就没有看的必要了吧。”
祝英大大咧咧地喊:“怎么不让看?难道是假的?”
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谢永淮只是绷着脸:“自然不是。”
“那你就拿出来呗。”
谢永淮攥着户籍,没说话。
倒是皇帝来了兴致:“朕瞧瞧。”
谢永淮不敢再拒绝。
户籍上,明明白白写着的,是桑茉的信息。
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不知情,可她嘴里的那个心黑里正,是她亲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桑茉满脸无措,“我、我以前是喊他爹的,但他说我是捡来的。”
“也是他让我上侯府马车的。”
桑小洱目光如炬。
“你说自己不知道,但为什么在要去过好日子的情况下,还拿走桑叔一辈子的积蓄,一文钱都不留呢?”
“你在村子里生活了九年,为什么一走,十三里屯就成了凶徒口中的恶霸,三百多条人命悉数被灭口呢?”
前者,桑茉还能解释说是里正心善,自愿给的。
后者,她却一句都解释不了。
“况且,户籍上,你的年龄分明是九岁,秋时出生。”
“侯府的嬷嬷说过自家小姐是春时出生,与你并不相仿,你就没怀疑过吗?”
桑茉咬着下唇辩解:“我以为、户籍上的是假的。”
“但你在村子里生活的九年是真实的。”
桑小洱眼里的愤恨暗暗燃起,“他们都是鲜活的人!”
两个女孩对峙着。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另一个谎言去填。
不止身份被扒出来是假,桑茉连在谢家人面前伪装的率真乖巧的滤镜,这一刻也被打破。
谢永奕后背生寒。
他下意识松开了抓着桑茉的手,有些逃避。
商凝更是黑了脸,目光探究中,有一丝被人算计的不悦。
唯独谢永淮,无波无澜。
仿佛在拿到户籍的那一刻,就清楚了桑茉的做法。
皇帝也忍不住黑了脸,“一个九岁的孩子,能做出这么恶毒的事?”
村庄被屠的消息,只到户部就结束了。
用不着呈到皇帝面前。
但桑小洱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件礼物揭开。
美丽的皮囊下面,是一颗黑漆漆的心。
谢家人脸上挂不住。
长乐侯更是跪在皇帝面前:“陛下,这事是微臣家事,还请容许臣私下查清再行禀报。”
“既然死了人,那就不算家事。那些死去的村民同样是朕的百姓。”
皇帝威严尽显,“这案子,须查!”
谢永淮不慌不忙站出来,“回陛下,草民已经查过了。”
“除了户籍外,还有一些里正恶行都记录在册。茉儿即便年龄不对,也只是个九岁的孩子,确实没有害人的能力与心思。”
一村之里正,手上又怎么会真的干净。
光是上下打点,以及交给山匪的买路钱,来往明细都清清楚楚。
皇帝看着证据,脸色稍缓。
“果真如此?”
有知情的户部官员也恍惚想起这桩案子,回禀道:
“是啊陛下,先前临沂的奏折里,也只查清是里正勾结马匪作恶,证据确凿,马匪现已清缴。”
“这桩案子并无遗漏,甚至还有一笔来自长乐侯府的善款在事后运到了临沂。”
“禀陛下,驿站还收到了临沂百姓写来称赞长乐侯府的信件,微臣方才还说,等宴后给长乐侯送去呢。”
“……”
竟是善举吗?
皇帝问:“小洱,那你为何怀疑,桑村的灭口与桑茉有关?”
桑小洱原本也没打算凭借几句指控,就让桑茉偿命。
她没有证据。
而长乐侯府,却是早就打点好了一切。
敛下眼中的恨意,她转过头:“舅公,学堂里好像教过一句话,叫……叫什么伯仁。”
皇帝沉吟一瞬,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对!”桑小洱点头。
“小洱没念过书,本意只是想纠正,里正叔叔不是恶霸。那些打点只是为村民们求个平安,都是大家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如果好人不被污蔑,是不是就不用死了呢?”
皇帝却已经想通。
小孩的世界干净。
或许,那桑村的里正就是怕调换侯府千金的事情败露,才勾结贼匪做恶。
只可惜,与虎谋皮,终是一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但既然人已经死了,地方官府也都查清,他也没有揪着不放的道理。
皇帝摸了摸桑小洱的脑袋,“你不识字可不行。”
“等过两日,就去国子监上学吧。”
桑小洱听老夫子说过,国子监是大雍最好的学府。
也是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顿时,眼睛亮晶晶的,“谢谢舅公!”
皇帝点点头,没再多待,招呼王公公回宫。
长乐侯府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去。
唯独桑茉小脸煞白。
当着陛下和这么多贵人的面,揭穿她做的事,留下一个狼狈与心机深重的印象。
又打破了长乐侯府对她的愧疚滤镜。
桑小洱这招,或许没有一刀杀了她,却像是时刻悬在头顶的刀。
让她痛苦,也饱受折磨。
幸好,大哥做的没有一点漏洞。
可等回去了,在侯府人面前,她又该怎么说?
桑小洱把侯夫人送的那对手镯拿出来,晃了晃:
“长乐侯夫人,都说无功不受禄的。但刚刚小洱也给你们送了一个大礼,这镯子就当交换啦。”
一句话,将来往的人情撇了个干净。
她甚至又说:“如果谢家公子们也要送礼,那小洱就要好好想想,还有什么礼物回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