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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鸡鸣三遍,晨光熹微,透过窗棂洒下一室朦胧。

凤栖梧几乎一夜未眠,却精神清明。她静静地坐在床沿,身上那套繁复沉重的嫁衣尚未褪下,凤冠的流苏垂在身侧,随着她微不可查的呼吸轻轻晃动。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刻意压低却又难掩急切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一条缝。

紧接着,一声算准了时机、足以惊动半个王府的尖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啊——!您、您怎么会是二小姐?!世子妃呢?”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凤明月的心腹大丫鬟春鹃。她一手捂着嘴,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真的看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景象,那夸张的演技,连戏台上的名角儿都得逊色三分。

随着她这一嗓子,门外候着的几个丫鬟婆子立刻蜂拥而入,一时间,原本静谧的喜房内人声鼎沸。

“天哪!怎么真是二小姐!”

“快去禀报王妃!出大事了!”

“世子妃的轿子……难道是抬到世子爷的院里去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春鹃仿佛才“反应”过来,跺着脚,带着哭腔道:“快,快随我去天佑少爷的院子看看!”

说罢,一群人又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室狼藉与一个“被走错”的新娘。

凤栖梧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心中波澜不惊。她知道,这出精心策划的大戏,这才刚刚拉开序幕。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整个靖王府都被这“新娘错嫁”的惊天消息给炸开了锅。消息如长了翅膀的鸟儿,飞速传遍了王府的每一个角落,最终汇集到了王府的正殿——安远堂。

安远堂内,气氛凝重如铁。

上首最尊贵的位置上,端坐着一位鬓发微霜,眼神锐利如鹰的华服妇人。她便是当今圣上的胞妹,老靖王的嫡女,守寡后便长居王府的长公主萧茗。她手中捻着一串紫檀佛珠,神情看不出喜怒,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压得满堂之人都有些喘不过气。

她的下首,分坐着靖王萧成与王妃卫雅宁。靖王眉头紧锁,面色沉肃,而王妃卫雅宁,则是一脸的震惊与难以置信,那张保养得宜的端庄面容上,血色褪尽,只余一片苍白。

凤栖梧一身大红嫁衣,被两个神色严肃的嬷嬷“请”到殿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她敛去所有锋芒,垂下眼帘,柔顺地跪倒在地,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罪女凤栖梧,见过长公主,王爷,王妃。”

卫雅宁看着眼前这个庶女,心中五味杂陈。她原以为这会是自己儿子的一个污点,一个耻辱,可此刻看她跪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虽自称罪女,却无半分卑怯之态,倒让人生不出半分轻视。

“抬起头来。”长公主萧茗那冷淡的声音在殿中响起,“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凤栖梧依言抬头,目光清澈,不闪不避:“回长公主,栖梧不知。昨夜拜堂之后,便被送入洞房,一直枯坐至今,直到方才……才知晓进错了地方。”

她的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通报声。

“启禀长公主、王爷、王妃,天佑少爷与……与世子妃求见。”

卫雅宁袖中的手猛然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传来一阵刺痛。来了,正主终于来了。

很快,萧天佑与凤明月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萧天佑一身与新郎服同色的锦袍,面带几分惶恐与自责。而他身后的凤明月,则换上了一身新妇的装束,发髻高挽,眉眼间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娇羞与春意,那微红的脸颊与略显凌乱的鬓发,无声地昭示着昨夜的“好事”。

两人一进殿,便直挺挺地跪倒在地。

“姑母,父王,母妃,孩儿有罪!”萧天佑率先开口,声音里满是懊悔,“都怪孩儿!昨日迎亲之时,天色已晚,加上府中人多手杂,一片忙乱,孩儿与大哥的迎亲队伍在府门交错,许是……许是就在那时,抬花轿的下人忙中出错,将两位新娘的轿子给抬反了。”

他一番话说得条理分明,将一切都归咎于一场“意外”。

凤明月紧接着泣不成声地开口,她伏在地上,肩膀微微耸动,显得楚楚可怜:“长公主,王爷,王妃……都怪明月,明月……昨夜天佑揭开盖头,我们才发现铸成大错。可、可我们已经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明月自知身份尊贵,本该是世子妃,可……可女子名节大过天,如今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明月……明月已经是天佑的人了!”

她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眼中含泪,却又带着一丝决绝,“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明月不求名分,只求能陪在天佑身边。恳请长公主、王爷、王妃成全!”

好一出“阴差阳错,情非得已”!

卫雅宁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成全?他们这哪里是求成全,分明就是逼宫!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丈夫,盼他能说句公道话。

然而靖王萧成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四人,最终却落在了长公主身上,显然是想让她来做这个主。

长公主萧茗手中的佛珠终于停止了转动。她非但没有动怒,嘴角反而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起来吧。”她淡淡地开口,目光落在萧天佑和凤明月身上时,竟带上了几分赞许,“错?本宫看,这错得好,错得妙啊!”

她顿了顿,锐利的视线转向一旁跪着的凤栖梧,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与厌恶:“天佑是我亲自挑选的继承人,文武双全,前途无量,明月又是凤家嫡长女,金尊玉贵,他们二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说着,她冷笑一声,话语如刀子般扎向卫雅宁的心口:“至于陌尘……哼,一个半死不活的残废,配上这个卑贱的庶女,倒也算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了!这桩婚事,本就是抬举了她!”

“姐姐!”卫雅宁终于忍不住,悲愤地喊了一声。

“怎么?本宫说错了?”长公主眼皮一抬,气势逼人,“事已至此,难不成你还想让明月这个已经失了清白的姑娘,再回头去配你的宝贝儿子?靖王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一句话,堵死了所有的路。

卫雅宁脸色煞白,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只能死死忍住。她知道,长公主说的是事实,是这个时代最残酷的规则。

靖王萧成也在此刻发了话,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的决断:“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就按长公主的意思办吧。”

一锤定音。

凤明月与萧天佑眼中同时闪过一抹得意的光芒,随即又迅速掩去,恭敬地叩首谢恩。

满堂权贵,尘埃落定。似乎再也没有人记得,角落里还跪着一个凤栖梧。她就像是一件被随意丢弃的物件,无人问津。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从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回禀长公主、王爷、王妃。”

众人皆是一愣,循声望去,只见凤栖梧依旧跪得端正,缓缓开口。

“栖梧乃凤家庶女,身份卑微,婚嫁大事,向来由嫡母与君长做主。既然是天意弄人,木已成舟,栖梧并无半句怨言。”

她先是表明了自己顺从的态度,让长公主挑不出错处,随即话锋一转。

“只是……”她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上主位上三人的视线,那双眼睛里没有卑微,没有怨怼,只有一片澄澈的平静,“栖梧自知身份鄙陋,配不上世子殿下。若世子将来醒转,心中不喜栖梧,栖梧不敢以残败之身,玷污世子清誉。”

她微微一顿,字字清晰地说道:

“届时,栖梧愿自请于王府家庵带发修行,从此青灯古佛,晨钟暮鼓,一心为王府、为世子祈福,以报王府收容之恩。如此,既不叫世子为难,亦不污了王府的百年清誉。”

此言一出,整个安远堂霎时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她这番话给镇住了。这番话,以退为进,既守住了庶女的本分,又暗藏着铮铮风骨。她没有哭闹,没有争辩,而是将自己置于一个无懈可击的道德高地。

长公主萧茗第一次正眼打量起这个庶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靖王萧成也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而王妃卫雅宁,更是心头巨震。她看着跪在地上那个瘦弱却倔强的身影,那双原本充满屈辱与愤怒的眸子里,第一次……带上了一抹深深的审视与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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