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丰帆有点懵,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
当然认识。但工厂是不是既要卖甲方爸爸姚澜的人情?想用讨好他颜丰帆来拉近和甲方姚澜的关系?这就麻烦了。
两人同学之上、恋爱未满的关系,经过这几年的疏离,现已不复存在,尤其在此时姚氏集团的商业帝国中,颜丰帆什么都算不上。
说不认识?工厂显然不是空穴来风,是知道他和姚澜有关系才问的,但姚澜应该没给工厂确定的信息,说认识他颜丰帆,和他曾经是同学,甚至是情侣—-不然厂长不会问。
总之,说认识,可能违背姚澜的意志,人家见到他在生产线上,只是用眼神轻微示意了一下,第三人都看不出来,说明姚澜是忌讳别人知道他俩的关系的;说不认识,怕工厂已经知道什么。
可是自己根本就与姚澜没有关系的,怕什么?怕谁说?
姚澜曾对自己一往情深,虽说拒绝过自己,但那也是年轻姑娘的一种自我保护。
现在和姚澜的疏离,是自己和小月好了之后,慢慢断掉姚澜的,是自己的选择。
自己只不过来打短工,又不是在这里干一辈子,不值得为了有的没的,再扒一遍和姚澜的曾经,况且他俩根本没有曾经。
那是姚澜说什么了吗?姚澜在乎自己吗?
这正是颜丰帆纠结的地方,她好像很在乎自己,又好像没在乎过,或者自己根本搞不清她是否爱过自己,自己又是怎样因为蒋小月,把姚澜弄丢了的。
多种矛盾在颜丰帆脑际闪现,厂长焦急地盯着他的眼睛,等他回答。
颜丰帆吞吞吐吐地说:“好像认识……”
“好像认识?到底认不认识?”领导追问。
“以前认识过,现在不咋认识了”,颜丰帆整理了思路,打磨了问话,却前后矛盾了。
领导们惊觉,这小子和姚澜好像有点啥,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又投鼠忌器,怕惊扰了姚澜,不能再问了,但不会放过他这条线。
每年的供货商监察,是姚氏集团的例行工作,也是磨练新的管理层的好机会。
姚澜已经快速成长为一个优秀的管理者,这次要在多家新的供货商中确定两家,所以监察比较严格,各个厂家也铆足了劲,要拿下姚氏集团这个长期大客户。
抱住姚氏的大腿,不愁没饭吃。
姚澜一行人离开这个办事处小厂,外面阳光明媚,冬日里难得的蓝天白云让人眼前一亮,刚才的阴郁多思,瞬间一扫而空。
姚澜发觉自己真蠢,多余和办事处工厂打听颜丰帆的情况。
这打听,明明就是让办事处工厂照顾一下颜丰帆,明明是自己不顾监察公事,去旁敲侧击人家工厂照顾一个莫名其妙的员工。
她明明已经用眼神和颜丰帆打了招呼,身边还有自己的甲方大大李银田李董,怎么能和工厂提颜丰帆呢?
有必要提他吗?
颜丰帆是个在读的大学生,他的未来并不会和这个办事处小厂有什么关系,自己这么紧张干嘛?有一丁点必要吗?
姚澜懊悔不已,一旁的李银田并没有发现姚澜心不在焉,还和她讨论监察的事,邀请姚澜晚上和他一起吃饭。
但姚澜没有第一时间给他肯定的答复,甚至都没听见首富在说什么。
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听见他的邀约,李银田有点失望,没再问,首富的世界里没有浪费一说,时间更是宝贵,他马上转移了思路,想到了好久没见的顾倾城。
李银田既连贯又跳跃的思维方式,在这姚澜溜号的几秒钟感受年轻女孩对自己的置若罔闻,想到顾倾城对自己的冷淡无情,李银田心里很悲哀,可又放不下顾倾城。
眼前的姚澜,规规矩矩的,比顾倾城年轻,比顾倾城热情,比顾倾城更有管理经验,是个堪当重任的将才。
而且姚澜的父亲是业界大牛,不像顾倾城是出卖青春的,虽说姚澜的学历不如顾倾城那般金光闪闪,但也毕业于强劲的震旦大学;姚澜外表不如顾倾城漂亮,甚至差得很多,但整体看来也拿得出手,尤其气场特别强大。
况且顾倾城这种绝世美貌,天生带有绝命缺陷,比如她妈妈就是绝症,爸爸更是早早就去世了。
姚澜没有短板,仿佛一棵扎在沙漠中的胡杨树,在一片骆驼草的荆棘中傲然挺拔,迎风招展,细看又枝桠妖娆,生机勃勃。
种种条件卡下来,顾倾城就显得势微力薄了,美貌很重要,但是在真正的金字塔顶端,美貌并不稀缺,合适才是最重要的。
李银田心里盘算着,可事太多,都得等他去运筹帷幄,现在顾倾城就让他魂不守舍,已经够了,不要再想新人了。
工厂领导们意识到颜丰帆这小子和甲方爸爸姚澜有点儿无法言说的关系,便使出了浑身解数也要拔一根姚氏集团的毫毛,吃一口姚氏集团的肥肉,眼下颜丰帆就是公共筷子,可以一用。
厂长找到柳若枝说:“小柳,这个周末我们请颜丰帆吃个饭,你看怎么样?”
“请颜丰帆吃饭?为什么要请他吃饭?”柳若枝问。
“哈哈,你看不出来吗?颜丰帆好像能搭上姚澜姚董的关系,我们探探他的口风,一旦可以,我们可以此为突破口,拿下姚氏这个大订单”。
“好啊,我去问问他,”柳若枝回复道。
“你去问问,但千万不要露出什么目的性,先吃个饭再说,”厂长叮嘱道。
颜丰帆听说厂长要请他吃饭,一下子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厂长没事不会请自己吃饭,饭没有白吃的,不是要通过自己拿下姚氏的订单,就是给姚澜的工作添堵,总之没好事。
柳若枝大眼睛看着颜丰帆,等着他的回复。
好闻的体味在颜丰帆鼻子前飘来飘去,颜丰帆怎么可能错过和柳若枝在一起的机会?
以前自己想打电话约柳若枝,总是找不到借口,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工厂请客,还不用他颜丰帆出血,想到此,颜丰帆说:“柳姐,和厂长吃饭就免了吧,有什么事您单独和我说就行,我只想和柳姐您一个人吃饭,不想和那么多人闹哄哄的……”。
颜丰帆笑着看柳若枝,渴望的眼神像带着强烈的磁场,一下子吸住柳若枝,柳若枝一笑,说道:“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颜丰帆认真地看着柳若枝。
柳若枝接收到了颜丰帆的邀约信号,说道“那我得请示请示领导……”
厂长一听颜丰帆不爱和一群人吃饭,更觉得这事有门儿—-小伙子都敢提要求了嘛!
择日不如撞日,拿下订单宜早不宜迟,厂长当晚就安排柳若枝和颜丰帆去吃饭,餐费标准定得高高的,还有来回的打车费。
柳若枝带颜丰帆去了自己曾经当服务员的那家酒楼,一方面是熟悉,走顺腿了,另一方面也方便让服务员菜量下大一点,吃不完打包回家,能省好几顿不用做饭了。
多少年过去了,酒楼还伫立在老地方,老板换了一拨又一拨,服务员更是流水般换个不停,但因为柳若枝经常去,有厨师、服务员还熟悉柳若枝。
柳若枝熟门熟路地点菜,颜丰帆一时不知道如何往下进展,但和柳若枝在一起,不愁没话题。
柳若枝像迎风摇摆的蒲公英,不论长在哪里,都会自由开花,欢喜生长,随风飘散,做一颗快乐的种子,随遇而安。
此时的颜丰帆,是她人生中难得一遇的阳光帅哥,关键颜丰帆是个打短工的,是个没钱的学生,不会笑话她的贫穷和逼仄,懂得到她贫瘠内心中堆积着的像咸盐一样永不过期的狂想和期待。
她缺少一个懂她的男人去品咂她的味道,感受她的力量,就像开采一个地下盐井一样地深入她,挖掘她,使得她的生命焕发新的生机,感受到阳光的力量,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柳若枝可是个超乎寻常的女人。
虽然她从不读书看报,一看带字儿的东西就困,但是她很会穿戴打扮。
柳若枝全部的爱好就是两个,睡觉和打扮。
她的衣品向来是挑剔而大方,内敛而张扬,看似不经意的简单简约,实则经过她无数个批发市场溜腿淘过而来,又俗又艳又优雅的打扮使得柳若枝这个都市丽人神采飞扬。
两个自然天成的大白兔散发着它们主人身上本来就有的又香又臭的混着劣质香水的诱人味道,十米之内必须能闻到。
饭菜丰盛又热烈,两个人边吃边聊,不到一个小时就交换了各自的信息。
颜丰帆一瓶脸就红,柳若枝三瓶才打底,但今晚两个人都不想喝酒。
聊着聊着,颜丰帆听不见柳若枝讲什么了,他只感觉自己的软猫条变成了棒棒糖,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每个器官、每个细胞都明晃晃地流露着“我要你……”
本来他也不是清纯男孩儿,他一向善于倾听、表达,经历了和姚澜、蒋小月的感情,青涩已经褪去,直抒胸臆才是王道。
在柳若枝面前,他中了病毒,乱了码,无法关机,必须柳若枝亲手宕机才行。
这么多天,多少个不眠之夜,他的眼前都是柳若枝,他不忍了,不装了,他要说,要让她明白,他要得到她!
年轻的朝气,俊朗的外表,热切的话语,温柔的眼神……在柳若枝面前发酵,阳刚味道甘甜诱人,她不由得加重呼吸,心跳加快,眼神迷离。
她看颜丰帆好像心不在焉地听她说话,还以为自己又露了怯,说了大话,人家不爱接茬,正尴尬地想转移什么话题,又无从谈起,只见颜丰帆的嘴唇急急地凑了过来,对着她的嘴唇轻轻亲了一下。
柳若枝的脸更红,皮肤更白,浑身的燥热使得周遭的空气都晕晕忽忽地升腾……
颜丰帆的嘴唇热烈地吻下去,柳若枝被一阵柔软裹挟,心沉醉下去,本来就忘了的今晚打听颜丰帆和姚澜到底能不能说上话、拉上关系的公事,此刻不知被她抛到哪里去了。
她忘了一切,一切只有颜丰帆,只有这个青春热血的滚烫之躯是她的命,是她除了小秋之外,除了王老大之外,除了那些亲吻过她的老老少少的男人们之外,第一次得到如此深情直白的深吻,她浑身无力,被对方的湿热紧紧包围……
柳若枝是勇敢无畏的,就在这连服务员都认识她的酒店里,和年轻的小伙子激吻到了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程度,整个人都蜷在小伙子的怀抱里,被这个男人尽情蘸取抚摸,直到发出梦呓般的呐喊……
透过包间的玻璃门,服务员能看到屋内好戏连台,那两人眼看就要上演真枪实弹,门口的服务员们奔走相告,连一楼的服务员都上来看热闹了,一个一个的服务员如过江之鲫,在门外出溜溜地游走看好戏,惊动了饭店经理……
饭店经理害怕屋内的两人再往下进行,一旦不可描述之事被谁发到网上,酒店就有干系……—-千万得阻止!为了酒店的声誉,经理拿出手机想报警。
就在这紧急档口,颜丰帆像突然开机了,意识到大庭广众有点影响发挥,他在柳若枝耳边吹了口气,耳语了几个字,两个人心照不宣、心急火燎地来到了酒店。
夜色如醉,柳若枝如媚。
柳若枝这样的女人,颜丰帆只听说过,没亲身驾驶过,一旦他操控过,就觉得好车真不能看年限,设计才是王道,原厂质量决定一切,就像运动和艺术天分一样,努力在天分面前不值一提,就像蒋小月和柳若枝。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蒋小月比柳若枝,就像玩具车和越野车的区别,玩具车的操控体验和越野车不可同日而语。
一上手就马力强劲的越野车,在颜丰帆手里纵横驰骋,不惧高山河流,也不惧长途跋涉,所到之处,泥浆四溅,人在车上,身体时而飞跃,时而匍匐,疾驰中,痛快淋漓……
颜丰帆像扔玩具车一样把蒋小月忘得一干二净。
柳若枝身为一辆老爷车,原厂设计卓越,她参加过多次方程式拉力赛,腰肢柔软,上蹿下跳,爬高走低,折叠Q弹,尽情施展,不在话下,每次颜丰帆都像赢得了大满贯,开启一瓶香槟似的尽情喷洒,绵绵无绝……
直到半夜十二点,两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小秋早已经睡着,他们家人睡眠都很好,身体也很好,虽是平淡无奇的生活,但也是无忧无虑的生活。
第二天上班,厂长第一时间找到柳若枝,打听颜丰帆能否和姚澜姚董搭上关系,柳若枝早晨上班才想起来厂长让她和颜丰帆吃饭的意图,赶忙打电话和颜丰帆联系,按照颜丰帆的说辞,柳若枝对厂长说,颜丰帆以前在姚澜的公司打过工,和姚澜只是面熟,说不上话。
然后她把吃饭的发票和打车小票递给厂长报销。
在厂长失望的眼神中,柳若枝解脱了颜丰帆,任性了自己。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最过人的天赋是最不能展示的天赋,也是很重要的天赋,可惜这天赋没法比赛得奖,甚至都无法言说,人最悲哀的,莫过于锦衣夜行,白瞎了好天赋。
她更不知道的是,即便两人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之时,颜丰帆在心中反复思忖如何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正所谓庚郎盘马地、却怕有春泥,怕泥点子乱飞,打破了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