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效混合着胃里的暖意,终于让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沈明薇蜷缩在柔软的被子里,意识在温暖的黑暗边缘浮沉。
手腕的钝痛变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房间里很安静。
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
可这份安静,却让她心底那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恐惧,又悄悄探出了头。
黑暗……被灯光驱散了。
但那种无边无际的、仿佛被全世界遗弃的孤寂感,却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
她下意识地将被子裹得更紧,像一层脆弱的盔甲。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忽略的声响,从门的方向传来。
像是门把手被小心地压下。
沈明薇的心猛地一跳!
睡意瞬间消散了大半。
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
她听到了极其细微的脚步声。
很轻,很缓,带着一种刻意的收敛。
一步一步,走向她的床边。
不是佣人。
佣人不会这样。
是……他吗?
沈明薇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要撞出胸腔。
她不敢动,甚至不敢睁开眼睛。
只是僵硬地维持着侧躺的姿势,将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
脚步声停在了床边。
她能感觉到一道沉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带着审视,带着探究,或许……还有一丝她不敢奢望的关切?
空气仿佛凝固了。
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
沈明薇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就在她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无声的压力,想要“醒来”时——
一只带着薄茧、微凉的大手,极其轻柔地落在了她的被角上。
动作小心得不可思议。
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
那只手,轻轻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却又异常温柔的力道,将被她裹得严严实实、甚至有些窒息的被子,往下拉了拉。
微凉的空气瞬间涌入。
也让她因为紧张而有些闷热的脖颈得到了解放。
被子被妥帖地掖在了她的下巴下方,既不会让她受凉,又给了她呼吸的空间。
动作流畅,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稔。
仿佛做过千百次。
沈明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揉了一下。
酸酸软软,带着巨大的暖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
是他。
只有他。
只有他会在她睡着时,记得她喜欢把被子裹过头顶,然后又不厌其烦地替她拉下来,怕她闷着。
前世,她只把这当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掌控。
现在才明白,那笨拙动作下,藏着怎样小心翼翼的守护。
那只手替她掖好被角后,并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极其短暂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在她露出的、微微凌乱的发顶,轻轻拂过。
像羽毛掠过。
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带着一种深藏的、卑微到尘埃里的眷恋。
然后,那手迅速收回。
如同被惊扰的蝶翼。
脚步声再次响起,比来时更轻,更缓,带着一种生怕惊扰什么的谨慎,渐渐远离。
房门被极其小心地合上。
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彻底的安静。
沈明薇却再也无法平静。
她慢慢睁开眼。
黑暗中,她望着门的方向,眼眶发热。
被角妥帖地掖着,残留着他指尖微凉的触感。
发顶似乎还停留着那转瞬即逝的、轻柔的拂过。
她将自己更深地埋进带着他气息的被子里。
鼻尖酸涩。
厉南城。
这个用最坚硬外壳武装自己的男人。
在她看不见的黑暗里,在她以为被遗弃的时刻,正用他笨拙又沉默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她不安的睡眠。
像守护着,他生命里唯一的光。
哪怕那光,曾无数次试图逃离他,灼伤他。
沈明薇闭上眼,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没入枕间。
这一次,不是委屈,不是恐惧。
是迟来的、汹涌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心疼与悔意。
她慢慢地,在黑暗中蜷缩起身体。
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巢的雏鸟。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再次模糊。
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片焚身的火海。
灼热,窒息。
她痛苦地挣扎。
“厉南城……”她无意识地呓语,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疼……”
声音很轻,破碎不堪。
像受伤小兽的呜咽。
下一秒——
一只带着熟悉冷冽气息、却异常滚烫的手,猛地攥住了她没受伤的右手!
力道很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要将她从噩梦中强行拽出的力量!
“沈明薇!”
一声压抑着惊怒的低吼,在她耳边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