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灵一愣，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她：“吴知青，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吴之萝声音尖利，带着一股替天行道的愤慨，“你就那么爱钱？逼着林桉白天下地干活，晚上还要去搬砖！我今天早上亲眼看见他回来，衣服肩膀上都是血印子！人都快累脱形了！陆灵，你怎么那么狠心？”
陆灵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
搬砖？衣服上有血印子？
林桉每天晚上说“有事”，不是去地里拾掇，而是去干了最苦最累的力气活！
巨大的震惊让她脸色微微发白，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吴之萝见她愣住不说话，以为她是心虚，更是得意，语气更加刻薄：“怎么？没话说了？林桉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摊上你这种……”
“什么？”陆灵抬起头，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脸上迅速换上一副惊讶又带着点委屈的表情，声音微微发颤，打断了吴之萝，“他……他竟然去搬砖？他每天晚上都说有事，让我安心睡觉，我还以为……还以为他是去地里看看……”她眼圈适时地红了红，声音带着哽咽，“可能是……可能是上次他带我去公社卫生院产检，医生说我有贫血，还有点缺钙……他……他一定是想多赚点钱，给我买点鸡蛋、买点骨头汤补补身子……他……他怎么这么傻啊……”她说着，抬手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一副心疼丈夫又自责不已的模样。
“产检？！”吴之萝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脸上的愤怒瞬间被难以置信的震惊取代，眼睛瞪得溜圆，“林桉……带你去卫生院做产检？？？”她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在周家屯，农村女人生孩子，有几个会专门花钱去医院做产检？林桉居然……居然舍得花这个钱？他那么辛苦，白天黑夜地拼命，竟然是为了给陆灵这个“没文化”的村姑补身体？
这个想法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吴之萝的心上。她一直以为林桉是被陆灵逼迫压榨，是为了这个家不得不拼命。可陆灵的话，却勾勒出另一个画面：一个沉默的男人，为了怀孕的妻子能健康些，不惜透支自己的身体去换取那点微薄的营养费……这份心意，这份细致关怀，让吴之萝心里那点隐秘的优越感和对林桉的“怜惜”瞬间变得可笑起来。
陆灵没再理会吴之萝脸上那精彩纷呈的表情变化，她心里惦记着林桉肩膀上的血印子，只想赶紧回家。她垂下眼睑，低低地说了一句：“吴知青，我先回去了。”便绕过呆若木鸡的吴之萝，脚步有些急促地往家走去。
吴之萝僵在原地，看着陆灵离去的背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嫉妒、不甘、失落、还有一丝被比下去的难堪交织在一起。她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自我安慰的话，试图找回心理平衡：“哼……去了卫生院又怎么样？陆灵就是个没文化的村姑！林桉以后是要考大学的，上了大学，眼界开了，跟她这种土包子还能有什么共同语言？”她越想越觉得有理，仿佛已经看到了林桉飞黄腾达后抛弃糟糠之妻的场景。最后，一丝恶毒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她盯着陆灵那还不算特别大的肚子，眼神阴冷：“看她那肚子，瘦巴巴的，孩子能不能顺顺当当生下来都难说呢！”
陆灵快步走着，吴之萝最后那句充满恶意的低语，她并没有听见。但刚才得知林桉去搬砖的消息，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压在她心上，沉甸甸的，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