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沈姝发现自己靠在床畔,身上的喜服很重,凤冠压得后颈生疼。
沈姝环顾四周,发现她竟重生到了和顾承昀的大婚夜!
外面传来热闹又喜庆的声音。
一切都那么真实,她先是感到不可思议,随即又满面哀戚。
天意弄人,老天给她机会重头来过,但又让她回来的太晚。
此时她的父王已经被顾承昀残害了。
“郡主,您醒了?”丫鬟春桃走进来,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您都累了一整天了,大婚繁琐,郡马还在外面招待宾客呢,估摸着还得有一个时辰,您再歇歇。”
沈姝看着春桃熟悉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上辈子,春桃为了她被张氏凌辱致死。
这一世,沈姝发誓一定要护好身边的人。
“春桃,扶我起来。”沈姝深吸一口气,压下滔天恨意,眼神变得坚定。
她要让他们血债血偿,付出代价。
“苏婉晴在哪里?”
“回郡主,表小姐在和老夫人一起接待宾客呢。”
“春桃,给我一套你的衣服。”沈姝掀开红盖头,撕开繁复的喜服系带。
“郡主,这怎么行,您要出去吗?郡马回来寻不到您…….”
“他今夜不会回来。”
沈姝回想起上一世大婚之夜,顾承昀派人送来口信,说是醉的太过,怕唐突了郡主,先宿在书房,明日再向郡主赔罪。
沈姝猜测今晚顾承昀应该是和苏婉晴在一起。
沈姝麻利地换上了春桃的衣服,擦掉了夸张的新娘妆面,摘下了钗环,让春桃给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加上天黑,应该没有能认出这是方才凤冠霞帔的郡主。
沈姝福着身子混进前厅,喜宴上推杯换盏的喧闹声扑面而来。
好在和她穿着同样服饰的仆人们端着酒菜来回穿梭。
她捧着托盘混迹在仆役中,没有被人注意到。
很快沈姝就看到了在到处应酬的顾承昀。
此时他正与沈姝父王昔日旧臣推杯换盏,眉眼间尽是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
不远处女席上,苏婉晴扶着顾母张氏,鹅黄襦裙随着她俯身请安的动作轻晃,看上去端庄贤淑。
觥筹交错间两人视线交汇,苏婉晴与给顾承昀使了眼色之后便俯在张氏耳边低语。
“你这孩子就是实心眼。”张氏拍着苏婉晴手背,“婶母们的酒来者不拒,下去休息一下醒醒酒吧。”
少女顺从福身告退,转身时嘴角勾起的弧度。
不久之后顾承昀面上浮起恰到好处的歉意:“诸位叔伯,姝儿独自在后院怕是不安,我去叮嘱她先用些膳食,稍后必回来赔罪。”
俩人隔了一会儿相继离开,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怀疑。
只有张氏看到儿子离开的时候笑着摇了摇头。
沈姝低声咒骂道:“这一家人着实恶心。”
沈姝远远跟在顾承昀后面,他并没有去后院,反而是去了书房的方向。
顾承昀刚到门外站定便被苏婉晴拽入书房。
待他进入书房,沈姝轻轻走到书房外俯身过去,将耳朵贴在门上。
屋内先是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像是衣物摩擦的窸窣声,紧接着便是苏婉晴那娇柔却刻意压低的声音和顾承昀呼吸不稳的声音。
“这样等不及?”
“表哥,今晚你就要和那个老女人洞房了,一想到你要上她的床榻,我就…唔。”苏婉晴的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随后便是瓷器碎裂的脆响,想必是打翻了案头茶盏。
“小心被人听见…”苏婉晴娇笑道。
“现在知道怕了,前些天在我为那女人布置的婚床上都不怕,这会儿倒……”顾承昀的声音含混不清,却掩不住其中的急切。
“轻点,别弄乱了我的头发。”苏婉晴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一会儿还要去替你酬谢宾客呢。”
“别管了……”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终于安静下来。
“我不管,你陪我,今晚你如果去那个老女人榻上,我明日就嫁人去。她都已经二十有三了,怎么还好意思嫁给你。”苏婉晴嗔怪道。
“好好好,都依你,嫁不嫁我都是要娶她的,王府这个名头对我还有些用,不过~刚折腾完今晚还有力气吗?”
“表哥,讨厌,羞死人了。”
“晴儿,你受委屈了。等我站稳脚跟,就娶你。”顾承昀哄诱的声音里还带着情欲未散的沙哑。
苏婉晴娇笑:“正经些。”
“晴儿,本来我想等所有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再要你,可是前些天婚房里红烛下你美的惊人,我当时只想看着你在喜被中绽放,我发誓我一定要娶你做我正妻。你再等等,耐心等等。”
门外沈姝再也听不下去这令人作呕的对话,转身离开了。
沈姝暗道:原来这俩人前些天在她外出祈福的时候就勾搭上了。
当时沈姝离府之前顾承昀和她讲要亲自布置婚房,给她一个惊喜。好呀,这俩人竟在沈姝的床上翻云覆雨了,这对沈姝可真是个天大的惊喜呢!
慢慢地沈姝踱步到了祠堂,她望着供桌上摇曳的长明灯,昏黄的灯光罩映着牌位上“显考静王”四字。
“父王!”沈姝想起上一世苏婉晴口中描述的父王的死状,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再也止不住了,“您走的时候疼不疼啊,是女儿不孝,错信歹人,让您含恨而终。”
突然,沈姝抹了把脸:“老天又给了女儿一次机会。父王,你放心,女儿一定会想办法为你报仇,不死不休。”
擦干眼泪后,沈姝回到婚房之后,沈姝都想烧了眼前这张床,真脏。
“郡主,你可算回来了。”
“春桃,把这些褥子都扔了。”
“啊?郡主,这可是陛下赏赐的锦料,特意请宫里最好的绣娘绣的锦被啊。”春桃瞪大了眼睛,慌忙上来阻拦。
“罢了。”现在不能打草惊蛇,但今晚沈姝着实无法在这张床上安睡。
“春桃,等宾客们都走了之后,我们搬到母妃的屋中去。”
“可是郡主……”春桃面露难色,“您前些日子吩咐收拾出来,说要给张老夫人住。明日她就要搬进去了。”
“春桃,我才是王府的主人。”沈姝顿时觉得自己之前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被哄着把主院给了张氏哪个老太婆。这个老妇配住她父王母妃的院子吗。
沈姝忽然觉得顾承昀今日不回来洞房是件了不得的好事,她可以借这件事情发作,也不会引起怀疑。
沈姝回想起自从父王走后,自己便十分信任于顾承昀,看来顾承昀在王府中安插了不少势力,以至于他们二人在府中如此大胆都没有被捅到沈姝面前。
她得把这些背主的东西都拔掉,好在此刻掌家之权还在她的手上,是时候该清理门户了。
一个时辰后顾承昀果然派人前来送信,说他酩酊大醉,宿在书房了。
待沈姝确认顾家人都安置休息后,便让春桃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帖后,指挥仆人搬走。
沈姝坐在满院狼藉中,盯着院中忙碌的仆人。
忽然一个灰衣小厮佝偻着背,试图混在搬运箱子的人群里溜走。
沈姝轻笑出声:“停下!”
整个院子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
想要偷偷溜走的小厮动作变得格外明显。
“要去给谁报信啊?”
“回郡主的话,奴才不敢。”小厮哆嗦着跪下。
“来人,罩上他的头,捂住他的嘴,乱棍打死。”沈姝懒得听他解释,她睥睨着院子的其他下人,“这就是背主的下场,今晚这个院子的事,如果传出去只言片语,在场所有人,都去给他陪葬。”
春桃一看自家主子这个架势,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原来的郡主虽性子清冷但行事温柔,哪里杖杀过下人。
自家郡主醒来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哪里还有往日的温柔模样。
春桃心中又喜又怕——喜的是郡主终于支棱起来,怕的郡马那一家子八百个心眼,不知道自家郡主能不能应付。
搬入主院后已是深夜,草草收拾后,沈姝躺在床榻上望着垂落的床幔。
恨意就在这黑夜里滋长。
沈姝攥紧发簪,在床边的木头上刻了一个横线。
这是她上一世这一世杀的第一个人,她杀人了,虽然她没有亲自动手,但是她真的杀人了。
她的内心十分混乱,强迫自己发抖的身体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要适应,走完这条路她还要见更多的血。
她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讲:沉住气,别害怕;来日方长,这笔账早晚得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