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雨桐几乎是立刻就拒绝了:“陆同 志,谢谢您的好意,但这不合规矩,我不能给您添麻烦。”
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郑重地看着他,还是问了出来:“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啥三番两次地帮我?”
无亲无故的,这份人情太重,她心里实在不安。
陆彦成顿了顿,含糊应了声:“以前……你帮过我,我这人记性好。”
“我?”谭雨桐越发糊涂了,她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帮过这样一位大人物。
陆彦成没给她追问的机会,看了看手表,转移了话题:“我下午要去一趟街道办事处,有点事要办。你先回去吧,工作的事不急,可以慢慢考虑。”
说完,他冲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谭雨桐站在原地,琢磨着他那句你帮过我,百思不得其解。
街道办事处……
这几个字像一道闪电,猛地劈开她尘封的记忆!
她想起来了!上辈子,就是在这个时候,镇上的街道办事处晚上突发大火,烧得特别严重,还烧死了人!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心跳得如同擂鼓。
不行,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悲剧重演!
谭雨桐顾不上多想,疯了一样冲向最近的公用电话亭,手抖得几乎拨不对号码。
电话接通后,她用布捂着嘴,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说:“喂,消防队吗?我要报警,城南街道办事处有火灾隐患,可能会出事!”
电话那头嘟嘟地断了,谭雨桐捏着话筒,手心全是汗。
陆彦成下午要去……那万一……
她不敢再往下想,扔下电话就往外冲。
街道办事处!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一路跑到那儿,天色已经擦黑了。
小楼里透出昏黄的灯光,瞧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可上辈子的事儿像烙铁印在心里,那股子不对劲儿的感觉越来越重。
猛地,二楼窗户嘭一声炸开一团火,黑烟跟着就滚了出来!
“着火了!着火了!”
楼里头乱成一锅粥,哭喊声,尖叫声,有人衣衫不整地从大门里头连滚带爬地冲出来。
谭雨桐整颗心都缩紧了,眼睛死死盯着火场,陆彦成呢?陆彦成在哪儿?
火舌像疯了一样往上蹿,小楼眼看就要塌了。
消防车的呜呜声从远处传来,可哪还来得及啊!
就在她急得眼泪快掉下来的时候,一道人影裹着烟从火里冲了出来——是陆彦成!
他怀里死死抱着一摞烧得黑乎乎的纸张。
他才刚站稳,脚下踉跄了一下,头顶上咔嚓一声响,一根烧着火的房梁眼瞅着就砸下来了!
“小心!”
谭雨桐什么都来不及想,腿已经自己动了,使出吃奶的劲儿扑过去,一把将陆彦成推了个趔趄。
陆彦成被她撞得往旁边一歪,摔了个结实。
那火梁擦着谭雨桐的胳膊,轰一声砸在她脚边,火星子溅得到处都是。
胳膊上一阵烧灼的剧痛,谭雨桐哼都没哼出来,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睁眼,鼻子里全是医院那股呛人的消毒水味儿。
胳膊上缠了厚厚的纱布,动一下都疼。
陆彦成坐在床边,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慌乱,看见她醒了,猛地站起来。
“醒了?胳膊还疼不疼?医生看了,说就是皮肉伤,骨头没事。”
他声音哑得厉害,和平时那个沉稳的陆团长判若两人。
谭雨桐试着动了动,胳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瞅着陆彦成,刚想问点什么,就听见他先开了口,声音又低又沉。
“对不住。”
陆彦成垂着眼,没看她。
“其实……今天晚上街道办会出事,我……有点数。”
谭雨桐没吭声,就那么看着他。
陆彦成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
“我在查个案子,贪污的。账本证据都在档案室锁着。我估摸着他们肯定要销毁证据,就想着去守个株待兔,抓个现行。”
他停了一下,像是回忆起当时的险境,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哪成想,他们狗急跳墙,直接放火。”
谭雨桐这才恍然,闹了半天,他是去抓坏人的。
心里的那点小疙瘩,也解开了。
刚想说话,病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进来个军装男人,肩章比陆彦成的多了颗星。
他先扫了眼床上的谭雨桐,眉头立马拧成了疙瘩。
“老陆啊老陆,我早跟你说了这浑水你别蹚,你就是不听!”
那人重重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水果网兜往床头柜上一搁,话里头全是埋怨。
“这活儿是人家纪检委的,你一个抓训练的团长,跟着瞎起什么哄?瞧瞧现在,差点把自个儿折进去不说,还把老百姓给捎上了!”
这话可不怎么好听。
陆彦成面色一沉。
“王政委,你要是来给我上政治课的,那慢走不送。”
王政委被他顶得一愣,压低了嗓门凑过来说:“我这还不是为你好?你捅的是什么马蜂窝,自个儿不清楚?这里头水深着呢!犯得着拿自个儿的前程去填坑?”
陆彦成站得笔直。
“我的前程,轮不到别人操心。门在那边,不送。”
王政委瞅着他这茅坑石头一样的臭脾气,气得直翻白眼,嘴里小声骂了句犟驴,到底还是走了。
屋里头一下子又静下来了。
谭雨桐琢磨着王政委的话,心里头翻江倒海的。
她瞅着陆彦成,小声问:“陆同 志,他说的其实也有道理。这种事,交给纪检委不是更妥当?”
陆彦成没马上回答,他走到窗户边,看着外头阴沉沉的天,背影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萧索。
“因为他们吞的,不单单是钱。”
他猛地转过身,平日里沉静的眸子里像是烧着两把火。
“前阵子裁军,国家拨了多少安置费,多少转业指标,那是给我手底下那帮兔崽子们保命的钱,吃饭的碗!他们哪个不是跟着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身上哪个没几道口子?我把他们囫囵个儿带回来了,就不能让他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让人把活路都给断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这事儿,我得管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