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庙方向传来的诡异诵唱如同附骨之蛆,在陆昭脑中盘旋不去,那股浓烈的恶意污染气息更是让他胃部持续翻搅。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去看巷口那周身笼罩纯净白光的少女。未知即危险,尤其是在这彻底颠覆认知的诡异时刻。
他贴着冰冷的墙壁,像受惊的壁虎,迅速向巷子深处挪动,试图寻找另一个出口。然而,那少女的目光却似乎一直跟随着他。就在他即将拐入另一条岔路时,身后传来一个清冷中带着一丝虚弱的声音:
“你…没事吧?”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陆昭耳中残留的嗡鸣。他身体一僵,脚步顿住。犹豫片刻,他还是缓缓转过身。
少女已经走到了巷子中间。距离近了,陆昭看得更清楚。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澈明亮,像雨后的晴空。她周身那层纯净的白光在巷子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珍贵,顽强地隔绝着空气中弥漫的污秽气息。
“没…没事。”陆昭的声音沙哑干涩,他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与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对视。他能“看”到,自己身上必然也沾染着污秽的色彩,在她那纯净的白光映衬下,恐怕更加不堪。
“你看起来很不好。”少女的语气很平静,没有过多探究的意思,反而从随身挎着的一个破旧小布包里摸索着,“城西…不太平。别往那边去。”她说着,拿出一片晒干的、边缘有些焦黑的叶子,递了过来,“含在舌下,能…提点神。”
陆昭犹豫着,没有立刻去接。在“窥真之眼”下,那片叶子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淡青色的光晕,与周围污秽的气息格格不入,显得格外“干净”。但他不敢确定。
少女似乎看出了他的戒备,也不在意,将叶子放在旁边一块还算干净的断石上,轻声道:“我叫苏晚。住在城南槐树胡同尽头。”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像一缕无声的风,轻盈地走出了巷子,那抹纯净的白光也随之远去,消失在街道的人流中。
陆昭看着石片上的叶子,又看了看苏晚消失的方向,心中的恐惧和混乱稍稍平复了一丝。苏晚…槐树胡同…他默默记下。那纯净的白光,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片叶子捡起,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带着微苦的草木清香钻入鼻腔,竟让他因过度惊吓而翻腾的胃和剧痛的脑袋舒缓了一丝。他依言将叶子含在舌下,一股清凉的气息弥漫开来,精神确是为之一振。
“土地庙…”陆昭咀嚼着苏晚的警告,心中的不安却越发强烈。那诡异的诵唱和浓烈的污染,像毒蛇般盘踞在他心头。他必须弄清楚那是什么!这双眼睛带来的恐惧需要答案,而答案,或许就在那片污秽的源头。
接下来的几天,陆昭如同惊弓之鸟。在舅舅家,他尽量低着头,减少存在感,拼命干活,避免与任何人过多接触。每一次看到舅舅头顶那蠕动的暗绿肉瘤,或是柳氏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劣质胭脂混合着腐烂水果的粉紫色气息,都让他胃部抽搐。王屠夫更是被他列入了绝对要避开的名单。
他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窥真之眼”的摸索和对城西的暗中观察上。他发现,只要他集中精神,就能主动开启或关闭这诡异的视野。关闭时,世界恢复“正常”,虽然舅舅等人的行为依旧让他厌恶,但至少不会看到那些令人作呕的景象。开启时,则需要消耗巨大的精神,时间稍长就会头痛欲裂,耳边出现幻听,眼前闪过扭曲的阴影。
他偷偷观察苏晚。她似乎独居,生活清贫,每日清晨都会背着小药篓出城,傍晚才回来。陆昭曾大着胆子远远跟随过一次,发现她总是在城郊草木茂盛但人迹罕至的地方寻找药材。更令他惊讶的是,当苏晚的手触碰到某些植物时,她周身那纯净的白光会微微流转,那些植物叶片上沾染的细微污秽气息,似乎真的会被驱散或中和掉一些!虽然效果极其微弱,持续时间也短,但这无疑证实了苏晚的特殊。
城西土地庙方向的污染气息,如同活物般时强时弱。每隔三天左右,那低沉的诵唱声就会在午夜时分准时响起,伴随着污染浓度的急剧攀升。陆昭能“看到”,每当诵唱声起,整个青石城上空那层无形的污秽瘴气都会向城西方向微微流动,仿佛被什么吸引着。
他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点。不能再等了!
又一个诵唱之夜。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陆昭借口打水,偷偷溜出家门,怀里揣着一把磨得锋利的柴刀——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武器。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和开启“窥真之眼”带来的剧烈头痛,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朝着城西那片被遗忘的废墟潜去。
越靠近土地庙,空气中弥漫的无形“恶臭”就越发浓烈,几乎凝成实质。在“窥真之眼”下,四周的景象变得更加扭曲恐怖。残破的墙壁上爬满了如同血管般搏动的暗红色苔藓;脚下的碎石缝隙里,渗出粘稠的、散发着荧光的墨绿色汁液;夜枭的啼叫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如同濒死者的呜咽。
诵唱声越来越清晰,不再是模糊的杂音,而是某种亵渎的、充满狂热的音节组合,钻入耳中,激起一阵阵生理性的厌恶。
陆昭伏在一堵半塌的断墙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土地庙残破的主殿内,景象让他瞳孔骤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殿内没有神像,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用森森白骨、腐臭的动物内脏和粘稠的、不知名黑色泥浆构筑的简陋祭坛!祭坛中央,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布满暗红色血丝、如同心脏般缓慢搏动的黑色肉瘤——“污秽之种”!它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强烈的、令人作呕的污染波动。
祭坛周围,跪伏着七个身影。他们穿着破烂的麻布袍子,脸上涂抹着用动物血液和污泥混合的诡异油彩,眼神狂热而空洞,口中不断吟诵着那亵渎的祷词。在陆昭的视野中,他们每个人的心脏位置,都延伸出一条污浊的、如同脐带般的能量线,连接着祭坛中央的“污秽之种”。他们身上的污染色彩浓郁得如同实质,扭曲变形,几乎看不出人形。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祭坛前方,捆绑着三个衣衫褴褛、奄奄一息的流浪汉!他们就是祭品!污浊的能量线同样从他们眉心延伸出来,连接到“污秽之种”上,他们身上的生命气息正被那邪物贪婪地抽取,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祭坛上方,污秽的能量正在汇聚、扭曲,一个模糊的、由腐败内脏和无数痛苦哀嚎的透明怨灵构成的虚影正在缓缓成型!那虚影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恶意!
“归源…永恒…”为首的邪教徒猛地抬起头,张开双臂,发出嘶哑的狂吼,脸上的油彩在昏暗跳动的火光下如同恶鬼。
就在仪式进入最关键的时刻——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
一团淡青色的粉末,如同被精准计算过轨迹,无声无息地飘散开来,恰好笼罩在祭坛边缘一根刻着扭曲符文的、支撑着能量流转的骸骨支柱上!
那根支柱上流淌的污秽能量瞬间一滞,如同电路短路般,爆开几朵细小的、带着焦糊味的暗绿色火花!
“谁?!”为首邪教徒猛地转头,狂热的眼神瞬间被暴戾取代。
紧接着,另一团粉末精准地砸在一个正准备扑向祭品、身材最为魁梧的邪教徒脸上!那邪教徒动作猛地一顿,发出痛苦的嘶吼,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脸——在他心脏位置那浓郁的污染核心旁边,一点纯净的白色微光如同火星般炸开,虽然微弱,却瞬间扰乱了他体内污秽能量的流转!
“啊!我的眼睛!好痛!”
混乱,瞬间在仪式现场爆发!
“就是现在!”一个清冷而急促的声音在陆昭身后不远处响起。
陆昭猛地回头,赫然看到苏晚不知何时也潜行到了附近,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手中还捏着一个小小的药包。是她!那精准的投掷和干扰!
两人目光在黑暗中短暂交汇。苏晚的眼中带着决绝和催促。
没有时间犹豫!陆昭的“窥真之眼”瞬间催发到极致!剧痛如同钢针贯穿大脑,眼前的景象在污秽色彩中高速分析:
* 祭坛核心——污秽之种!搏动最剧烈的点,是其核心,也是最脆弱的地方!暗红色血丝汇聚之处!
* 即将成型的邪物虚影!能量节点在那些哀嚎怨灵的核心!
* 混乱的邪教徒!那个被苏晚药粉干扰的魁梧教徒,心脏处的污染核心因紊乱而暴露!防御最低!
“打碎祭坛中心!那颗黑瘤子!”陆昭嘶哑着对苏晚低吼,同时自己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目标直指那个捂着脸惨叫的魁梧邪教徒!手中的柴刀,带着他所有的恐惧和愤怒,狠狠劈向对方心脏处那因紊乱而暴露的、如同黑紫色脓疮般的污染核心!
生死搏杀,就在这污秽弥漫的破庙中,骤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