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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毒囊暂时被封住了,像一颗被强行按捺住的剧毒心脏,在厚重的封蜡和冰冷铁箍的束缚下,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靛蓝幽光。那光晕如同活物,在昏暗的棚屋角落里缓慢地明灭、搏动,每一次光华的流转都牵动着陆昭紧绷的神经。空气中残留的蚀骨粉酸味混合着毒液特有的甜腥,织成一张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网。

陆昭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踉跄着回到自己那堆腐皮豕尸体旁。浓烈的血腥和腐臭再次将他淹没,比之前更加刺鼻。失去体内那神秘“点”的被动吞噬屏障,污秽能量的侵蚀如同无数细小的毒针,透过他破烂的衣物和裸露的皮肤,狠狠扎进血肉。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滚烫的沙砾,灼烧着喉咙和肺腑。皮肤接触腐肉和脓液的地方,传来清晰而持续的刺痛与灼烧感,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虫蚁在啃噬。

他艰难地拿起剥皮刀,冰冷的刀柄也无法驱散掌心的粘腻与灼热。刀锋切入腐皮豕那坚韧油腻的皮层时,手腕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没有了那吞噬点的缓冲,纯粹的污秽力量带来的反噬是如此直接而猛烈,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发自骨髓的烦躁感死死攫住了他。汗水,混杂着冷汗,不断从额头滚落,模糊了视线,咸涩地流进嘴角。

“动作快点!磨磨蹭蹭找死吗?”陈魁那令人作呕的嘶吼如同跗骨之蛆,鞭子撕裂空气的尖啸在他头顶炸响,鞭梢险险擦过他汗湿的鬓角,带起一阵恶风。

陆昭猛地一颤,牙关紧咬,几乎要将后槽牙咬碎。他强迫自己低下视线,不去看陈魁那张油腻狰狞的脸,更不敢分神去看角落那团搏动的靛蓝幽光。所有的意志力都用在了对抗身体的痛苦和那不断滋生的、危险的念头上。

然而,毒囊的诱惑如同最顽固的魔咒。即便背对着它,那搏动的频率,那幽深的光芒,都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感知里。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他死寂的体内投下一颗石子,激荡起微弱却无法忽视的涟漪。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个被老瘸腿强行封禁的“点”,在每一次毒囊搏动的瞬间,都会产生一丝极其隐晦、如同沉睡巨兽在梦中抽搐般的回应——一种源自本能的饥渴,一种对近在咫尺的“食物”的渴望。

那是远比污秽星海能量更精纯、更浓缩、更狂暴的剧毒本源!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剧痛与疲惫的缝隙中疯狂滋生、蔓延:如果能吞噬掉它……如果能将那恐怖的力量据为己有……

这念头带着毁灭性的甘美,像剧毒的蜜糖,诱惑着他去舔舐。但同时,老瘸腿那只枯瘦手掌落下时带来的、如同整个灵魂都被冻结的绝对压制感,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那不仅仅是恐惧,更是一种面对无法理解的高层次力量时,生命本能的渺小与战栗。吞噬的后果是什么?是获得足以挣脱这秽物房牢笼的力量?还是被这剧毒彻底反噬,化作一滩脓血,或者……变成比腐毒蜥更可怕的怪物?

两种力量在他心中疯狂撕扯,如同两条剧毒的蛇在绞杀。每一次毒囊的搏动,都让这撕扯更加剧烈一分。

“……陆昭?你…你还好吗?”一个细弱蚊蚋、带着明显颤抖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在他身侧响起。

陆昭猛地回神,才发现苏晚不知何时已挪到了离他稍近的位置,正借着处理另一头腐皮豕的动作,侧过头,用那双盛满了担忧和惊惧的大眼睛望着他。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嘴唇微微发颤,显然是被刚才毒囊破裂的惨状彻底吓坏了,目光不时惊恐地瞟向角落那团靛蓝。

“没事。”陆昭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极其僵硬的表情,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干活。”他不敢多说,更不敢流露出丝毫内心的挣扎,生怕牵连到这个唯一对自己释放过一丝善意的女孩。他低下头,更加用力地将剥皮刀切入腐肉之中,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欲望都发泄在这机械的劳作上。

苏晚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陆昭那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紧绷侧脸,以及陈魁再次扫过来的阴冷目光,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地低下头,加快了手中刮肉的动作,只是肩膀还在微微发抖。

时间在无尽的痛苦与内心的煎熬中,如同锈蚀的钝刀,缓慢地切割着。毒物处理台那边,受伤杂役的惨嚎渐渐变成了低沉的、有气无力的呻吟,像垂死野兽的呜咽,在沉闷的空气中回荡,更添压抑。监工们粗暴地将他们拖走,不知送往何处,只留下地面几滩混合着血迹和蚀骨粉的污浊痕迹。陈魁则像一头巡视自己血腥领地的饿狼,烦躁地在棚屋内踱步,鞭子不时甩出,抽打在某个动作稍慢的杂役身上,发出沉闷的皮肉响声和压抑的痛哼。

日影终于艰难地挪过了棚屋顶部最高的缝隙,惨白的光线被污浊的空气切割得支离破碎,斜斜地投在地面浓稠的血污和秽物上。屠宰区那边持续不断的、令人心头发紧的劈砍声也渐渐稀疏下来。

“收工!”陈魁那破锣般的嗓子终于响起,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厌烦。

这两个字如同赦令,紧绷的弦瞬间松弛。杂役们如同被抽去了骨头,纷纷丢下手中沾满血污的工具,拖着几乎麻木的身体,带着一身令人作呕的气味,沉默而疲惫地涌向棚屋角落那个唯一的出口——一个通往外面简陋冲洗区的破木门。

陆昭几乎是凭着最后一点意志力才没有瘫倒。他放下沉重的剥皮刀,感觉双臂如同灌满了铅水,每一次抬动都牵扯着全身酸痛的肌肉。他刻意落在人群最后,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角落。

那被封住的毒囊,在逐渐昏暗的光线下,搏动的靛蓝幽光显得更加醒目,如同黑暗中一颗不祥的、活着的星辰。它被随意地堆放在毒物处理台边缘的一个巨大、沉重的黑铁箱子里,箱子敞开着口,旁边胡乱丢着几把锈迹斑斑、专门处理毒物的钩子和刀具,显然还没来得及彻底收捡。

看守?陆昭的目光飞快扫过四周。陈魁正骂骂咧咧地指挥着几个心腹监工清点今日的“收获”,目光并未投向这边。其他杂役都恨不得立刻逃离这地狱,没人有心思多看一眼那要命的玩意儿。混乱的收尾时刻,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铁箱……机会!

心脏猛地一缩,那个危险的念头如同挣脱囚笼的野兽,瞬间占据了所有思维。恐惧依然存在,但另一种更原始、更强烈的渴望——对力量的渴望,对改变这绝望处境的渴望,如同熊熊烈火,瞬间压倒了恐惧。体内那死寂的“点”似乎也感应到了他剧烈的情绪波动,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灼热的悸动。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拖着沉重的脚步,跟随人流走向破木门。冰凉的夜风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和腐烂气息扑面而来,吹得他一个激灵。外面所谓的冲洗区,不过是在一片泥泞空地上挖出的几道浅沟,浑浊发黑、散发着恶臭的脏水在其中缓慢流淌。杂役们麻木地脱下沾满血污和秽物的外衣,胡乱地捧起那污黑的水擦洗着身体和脸庞。刺骨的冰凉和污水的恶臭,稍微驱散了一些身体的灼热和疲惫,却无法冷却他心中那团越烧越旺的火焰。

陆昭胡乱地擦洗着,冰冷的污水刺激着皮肤上被污秽侵蚀留下的细小灼痕,带来一阵刺痛。他刻意找了个离人群稍远的角落,目光看似涣散地投向棚屋深处那片被黑暗吞噬的区域,实则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感知那铁箱的位置。

老瘸腿佝偻的身影在人群边缘缓慢地移动,动作依旧迟缓而机械。他用一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慢吞吞地擦拭着那双干枯的手,浑浊的眼睛低垂着,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但陆昭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这个深不可测的老人,方才精准压制他吞噬点的举动,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他会不会察觉?会不会阻止?

夜,在无尽的疲惫和压抑中沉沉降临。秽物房所在的这片区域,彻底被浓重的黑暗和死寂笼罩。远处屠宰场零星的劈砍声也终于彻底停歇。只有化污池那永不疲倦的“咕嘟咕嘟”声,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消化音,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响亮。

简陋的窝棚里,挤满了精疲力竭、散发着浓烈体臭和血腥味的躯体。鼾声、磨牙声、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构成一曲污秽的安眠曲。陆昭蜷缩在冰冷潮湿的草铺上,紧挨着散发着霉味的土墙,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块。他闭着眼,所有的感官却像拉满的弓弦,绷紧到了极限,捕捉着窝棚内外的每一丝细微声响。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当窝棚内的鼾声变得深沉而规律,连那些痛苦的呻吟也渐渐微弱下去时,陆昭知道,时机到了。

他如同一条在泥沼中潜行的蛇,动作缓慢到了极致,悄无声息地从草铺上滑下。每一次肌肉的牵动都伴随着撕裂般的酸痛,但他硬生生忍住了。他屏住呼吸,赤着脚,踏在冰冷粘腻的泥土地上,如同踏在烧红的烙铁上,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黑暗中,他避开那些横七竖八的躯体,避开地上散落的杂物,依靠着白日里对路径的强行记忆,一点点向着窝棚门口挪去。

夜风从破败的门缝里灌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更浓烈的腐烂气息。他侧身,如同薄纸般从狭窄的门缝中滑了出去。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单薄的身体,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他紧贴着窝棚冰冷粗糙的土墙,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他侧耳倾听,远处似乎传来守夜监工模糊的交谈和脚步声,但距离尚远。

不能再等!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混杂着浓重腥臭的空气,猛地矮下身体,借着棚屋巨大阴影的掩护,朝着白日里记忆中的方向——毒物处理台所在的角落,快速潜行过去。脚下的泥地冰冷湿滑,偶尔踩到不知名的碎骨或硬物,发出轻微的“咔嚓”声,每一下都如同惊雷炸响在他耳边,让他瞬间僵直,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近了!

黑暗中,那个巨大的黑铁箱子如同蹲伏的怪兽,轮廓在棚屋缝隙透下的极其微弱的星光下隐约可见。陆昭的心脏狂跳到了极限,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他几乎是扑到了箱子旁边,冰冷的铁皮触感透过单薄的衣物传来。

箱子敞开着。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他看到了!

那颗被铁箍和厚重封蜡包裹着的巨大毒囊,就在箱底!它如同一个沉睡的靛蓝色恶魔,表面覆盖的封蜡在星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但透过封蜡的缝隙和铁箍的间隙,依旧能看到内里那粘稠、缓慢流动的、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靛蓝毒液!它还在搏动!一种缓慢而有力的搏动,仿佛一颗被强行禁锢的剧毒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动着整个毒囊表面微微起伏,散发出更加浓郁的甜腥气息,那气息直冲陆昭的脑髓。

就是它!那精纯、狂暴的剧毒本源!

陆昭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老瘸腿那深不可测的压制感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但另一种更强大的冲动,一种源自生命最底层、对挣脱枷锁、对掌控力量的疯狂渴望,如同喷发的火山,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

体内那死寂的“点”,在这一刻,仿佛感应到了宿主那孤注一掷的决心和眼前唾手可得的“美味”,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濒死野兽般不甘的剧烈悸动!这悸动如此强烈,甚至让他整个小腹都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没有退路了!

陆昭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他猛地伸出右手,不再犹豫,不再恐惧,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朝着箱底那颗搏动的靛蓝毒囊,狠狠地按了下去!

冰冷!坚硬!这是封蜡和铁箍带来的第一触感。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无数烧红钢针瞬间刺入骨髓的剧痛,顺着他按在毒囊上的手掌,如同狂暴的洪流,瞬间席卷了他整条手臂,然后狠狠冲入他的躯干!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从喉咙深处挤出。陆昭眼前猛地一黑,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吞噬,开始了!

就在这撕心裂肺的剧痛中,一个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细微声响,穿透了他混乱的感知,直接炸响在意识深处——

咔嚓…咔嚓嚓……

那是骨骼在体内某种无形的、狂暴的毒焰中,被强行灼烧、扭曲、重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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